蜥蜴人平民虽然受到了血魔法的控制悍不畏死,且数量众多,但战斗力终究和军人要相差甚远。而且蜥蜴人也没有奢侈到给这些平民披甲佩刀的地步。
所以巨魔在接到了撤退的命令后,没花多少时间,就摆脱了最初猝不及防的慌乱。虽然刀不允许出鞘,但就算是徒手格斗,也迅速稳住了阵型,从平民的海洋中有条不紊地向外撤去。
可就在这时,一蓬血红的亮光,从蜥蜴人大军的前段升起。虽然隔了很远的距离,但是以罗松溪的视角看过去,依然绚烂夺目。
大长老再次从一阵哆嗦中清醒过来。
“那道血色亮光,圣山之灵说,应该是蜥蜴人看到我们攻击后阵的祭品,恐生变数,提前启动了‘通灵大典’!”
“‘通灵大典’启动,多久会最终生效?”罗松溪问道。
“‘通灵大典’的仪式和吟唱都繁复无比,最终生效大约需要二十四小时。所以圣山之灵说我们还有时间,虽然没法煽动这些平民脱离控制,但我们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尽可能地杀死这些祭品。
“大约只要杀死十万人,加上‘通灵大典’是仓促启动,准备并不是很齐备,其放大的地震术的威力,或许无法埋葬圣山金顶。”
罗松溪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方案,他先于圣山之灵,就已经想到过了。
几十万平民,虽然排成了茫茫人海一眼望不到边,但他们过于密集,过于拥挤,加上在许多人目不能视物的夜里,他只要指挥巨魔们反复冲杀,造成人群的大规模混乱、踩踏,拼掉手下这八千多人,要杀个十几万平民,或许是可以实现的。
但他果断放弃了这样的做法,甚至命令巨魔们刀不允许出鞘。
他想到了在祖安大区时,被帝国人裹挟着用来当炮灰的那些平民,他们麻木而绝望的脸。
就算他的心肠已经硬了许多,就算他已经习惯了战场上的生死,他也依然有自己的底线。
圣山中始祖的意识看过了这个位面三万年的变迁,或许能有以万物为刍狗的姿态,但是他不能。
罗松溪摇头对大长老道,“他们不是祭品,他们是平民。”
大长老有些无措,他第一次碰到圣山之灵与罗松溪意见相左的局面。但他看着罗松溪披着巨魔始祖高文的形象,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口吻,再次下令撤退的时候,他终是默默领命,奋勇向前开路去了。
夜色中,有冒着血气的蜥蜴人精锐赶到。
但巨魔终究抢在蜥蜴人的正规军形成合围之前,冲破平民的堵截,撤进了茫茫的雨林。
……
……
计点损失,阵亡极少,但有一千多人在蜥蜴人平民的手里或被敲击,或被扭打,骨断筋折,丧失了战斗力。
而在密林中,巨魔们仍能看到,又一道血色光芒升起,绚烂夺目。
大长老告诉罗松溪,血色光芒每隔两个小时升起一次。这是第二道,再有十道这样的光芒升起,“通灵大典”便正式拉开大幕。
“现在怎么办?”大长老问罗松溪。
要打断‘通灵大典’有三条途径,破坏祭坛、阻断媒介、打断祝祷。他们本来是要放走作为祭品的蜥蜴人平民,自然阻断了献祭的媒介。
现在这一条路被罗松溪否决,自然就只剩下找到祭坛和祭司,将之破坏消灭的路径。
祭坛和祭司肯定都在一起,问题是都在蜥蜴人大部队的中段,就算巨魔再悍勇,要赶回蜥蜴人大军的中段,可能路上的时间,都不止二十多个小时。
罗松溪平静地坐在地上,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大长老的问题,而是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惩戒之力,在身体内的反复涌动。
他的惩戒之力大致恢复了六成左右,回到了他刚刚突破进入黄金阶时的水准。但在惩戒之力失而复得之后,他似乎在法则境界上多了许多明悟,隐隐有了向圣域阶突破的灵感。
他的道,是自由之道,体内的每一缕惩戒之力,但带着自由的欢愉。
照理说,自由应该是完全没有约束的,但他在经历了那么事情之后,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自由。
自由需要力量来进行保障,需要底线来进行坚守,需要责任来进行背负……只是,这当中的平衡点在哪里,如果能找到这其中的分寸,或许他就能够突破到圣域阶。
他仍旧需要探索,需要求证。
他站了起来,安慰大长老道,“不要急,我有办法。”
“传我命令,”他转头对苏亚说,“全军就地休整,我离开军中的这段时间,不得进行任何行动。”
“你要去哪儿?”苏亚脱口就问。
“我……去去就来。”
……
……
茂盛的雨林中,罗松溪像一支箭一样穿行。
惩戒之力流转,踏星辰步法他已经熟极而流,风元素之力包裹着他的全身。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奔跑过了。那是他少年时的无羁。
联邦与帝国之间的战争打响之后,他背上了许多很沉重的东西。后来到明白林小曼的身份用意,他将这些沉重的东西统统卸下,但再也回不到当年这种无羁的心境。
他毫无疑问地在成长,但在这样的过程中,他似乎丢掉了什么。
那可能是……纯粹。
凡事都要计算周全,推敲每个细节保证万无一失。生怕有一点可能性没有被计算在内,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可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万无一失?就像他已经精妙无比的安排,最终还是被他要拯救的蜥蜴人平民一顿乱棍打出来。
那索性就把所有的算计抛在脑后吧。圣山的问题仍旧需要解决,怎么解决?只有一个粗略的计划,以及丢下的一句“我去去就来”。
他已经奔行了一夜,血色光芒已经第四次升起。然而朝霞已经晕染了天空,血色光芒已经在朝阳面前显得有些黯淡。
他曾经是最喜欢奔跑的少年。
如今他正在渐渐找回这种感觉。
身边是连绵的雨林,无数鸟儿在晨间醒来欢鸣。
但他响起了风沙遍地的西部荒原,那一抹朝阳依旧,向着朝阳独自奔跑的少年就依旧。
没有计划,就独自一人,跑出一个计划,杀出一个计划。
血色的光芒升起第四次,而第四次的时候,已经就在罗松溪的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