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坞去?”奈维尔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小伙子,有这份上进心是好的。看1毛线3中文网但做人呐,要脚踏实地,哪有刚来半个月,就上船坞去的道理?”
“我有技术。”罗松溪举起那块钢板,进来半个月,他已经是车间里废件率最低的员工了,而且唯一报废的那一件,还是他故意切坏的。“而且我本来就是船坞上的总装副工程师。”
“北海重工造的船,可不是你们在圣约翰堡造的那些小舢板哦。”奈维尔说,他对面前这个他看来很有冲劲的年轻人,其实挺有好感。
他耐心地向罗松溪解释说,“而且,上船坞去,技术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思想觉悟。利用你的业余时间好好学习,多帮助工友,并争取为工厂做出一些重大贡献,上面会如实记录你的成绩的。”
“我见过有人只花了三年时间,就从零件工厂登上船坞的,你要真的想上进的话,争取打破这个记录吧。”
三……三年?罗松溪有些懵。
看来还要再想办法才行啊。
“对了,小约翰,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成家的想法呀?”奈维尔忽然问道。
罗松溪连连摇头。他前年才过的成年礼,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
奈维尔“哦”了一声,叮嘱了他一句,“明天晚上的思想交流会改在二食堂了,记得来哦。”
……
……
二食堂的晚上张灯结彩,罗松溪刚跨进门就感受到了一片莺莺燕燕之声,与平时紧张严肃的思想交流会完全不一样。关键是墙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偌大的三个字:鹊桥会。
罗松溪正想一步迈回去,但已经晚了,奈维尔已经看到了他,一把把他拉到了身旁。
“小约翰呀,年轻人还是找个伴好,能够定下心来,也有利于更好地融入我们这个大集体。所以厂里有要求,一定要关心好年轻工人,特别是想你这样优秀年轻工人的生活问题。”
“所以这个月的鹊桥会名额,我是毫不犹豫就给了你的。你可不准害羞,今天一定要带一个姑娘走。注意,这是一条行政命令,必须执行,哈哈哈哈。”
罗松溪捧着肚子,正在寻思说自己肚子疼好呢,还是说尿急好,忽然之间,他看到对面的姑娘里,有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眼睛,正向他望过来。看1毛线3中文网他原本准备尿遁的话,顿时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伊薇兰明显也易了容,还梳起了两条其土无比的麻花辫,混在一群女工里显得毫不起眼。但她看罗松溪的那一眼,吞吐出一刹那她原来的气质,令罗松溪马上就认出了她。
当然,罗松溪也不知道伊薇兰是如何认出早已改头换面的自己的。
伊薇兰站起身来,但她没有马上朝罗松溪走来。
她邀请了一名男工人跳了一支舞,和另一名男工人聊了会儿工作体会,和第三名男工人认了个老乡,还对了几句东部不知道哪个州的山歌,这才走到罗松溪面前,伸手邀请罗松溪跳舞。
一支舞毕,伊薇兰自然而然地露出害羞而窃喜的表情,顺势拉着罗松溪去后排说话,这是鹊桥会上年轻男女彼此看中之后的惯常做法。
二食堂的后排,光线故意调暗,有几对男女已经把最幽暗的地方占了去,进展快的,手都已经伸到衣服里面去了。罗松溪和伊薇兰选了一个离别人相对较远些的位置,坐定之后,罗松溪开口唤道,“伊……”
没想到伊薇兰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好,我叫艾琳,是放样车间的。我知道你叫小约翰对不对,我们车间的好几个姐妹都知道你,技术最好的新工人。没想到被我捷足先登了,嘿嘿。”
嘴里说着话,她的手也很自然地牵住了罗松溪的手,用手指飞速地在罗松溪长长短短地点着。
这是联安委内部的长短码,在学校的时候罗松溪自然是背过的,他很快翻译出伊薇兰传递给他的信息:
“别开口交流,工人里有许多北海集团安插的监督员,有人会唇语。”
奈维尔玩味地把目光扫过来,“哈哈,刚才还一副被我诓来很不高兴的样子,这才一会儿功夫,和人家姑娘手都签上了,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啊。”他自语道。可他也不离开,就把眼睛在罗松溪和伊薇兰身上瞟来瞟去。
罗松溪飞快地也在伊薇兰手上点了几下,“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小菜鸟。”伊薇兰简短地回答,“说些话,否则不自然。”
罗松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比较自然,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艾琳姐姐,你真漂亮……”
伊薇兰的脸上升起两团红晕,一条胳膊顺着罗松溪的情话勾上了他的脖子,嘴唇则凑上了罗松溪的面颊,看似是恋人间极亲昵的拥吻,实际上是伊薇兰用罗松溪的脸挡住自己的嘴,然后飞速地低语道:
“联安委事后会为你鲁莽的擅自行动对你问责,但在这之前我们要保证你的安全。经我们评估,你一个新人根本无法完成如此高难度的卧底工作。而且你一旦暴露,又没有取得北海重工的实质性违法证据,不仅你本人会非常危险,还将陷联安委于极其被动的局面。”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必须服从我的命令。还有,就我一个人卖力地在这里演?这种场合,你一个男的,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
罗松溪无奈,将两只无处安放的手揽住她的腰。被挡在内侧的手轻叩她的腰:“那为什么是你来?”
“他们为了谁来争吵不休,只有我说我自己来他们没人敢反对。”伊薇兰表情温柔陶醉,说话的语气却有点点气咻咻的。
罗松溪总觉得这位联安委的大小姐,做事情喜欢不按常理出牌。上次在西星市的飙车赌局如此,这次亲自潜进北海重工也是如此。
“马可主席也同意?”他问道。
“他不知道。不过就算他知道,我要来,他也拦不住。”伊薇兰说,“怎么样?难道说我亲自来你还不满意?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能让你上船坞去。”
“哦?”罗松溪有些意外,“要怎么做?”
“现在没法详细说。我们第一步的行动计划,是先结婚,只有结了婚,才方便我们进一步沟通。”
罗松溪手不自禁地一抖。伊薇兰趁势整个人滑进罗松溪怀里,完美地掩饰住了罗松溪的小惊慌,嘴里却毫不客气地批评道,“菜鸟就是菜鸟,身为卧底,请时刻注意你的表现。”
……
……
工人的恋爱简单而直接,切割车间工人小约翰和放样车间女工艾琳在认识后的一周就举行婚礼,在大家眼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况且婚礼的日期也不是他们定的,厂里工人结婚一般都是集体婚礼——这是厂里定期举办的,也是最受工人欢迎的节目之一——他们只是正好赶上了最近的这一场。
集体婚礼上还有好几对新人,都是在这次鹊桥会上结缘的,大家都想着赶紧办了,否则等下一场,说不定要等上三个月或者更长时间,才能住上独门独户的宿舍呢。
对这些工人来讲,婚礼的目的首先是出于生理需要,其次是出于生活需要。越快当然越好。
只有他们是出于工作需要。
二十多对新人站在工厂大礼堂的主席台上。伊薇兰穿着白纱,挽着罗松溪的手臂,亭亭玉立。
两年多前罗松溪在西星市遇到伊薇兰的时候,伊薇兰要比他高上一个头。如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要比伊薇兰还要高上一点。
他看着伊薇兰的侧脸,感受着她紧贴着自己而传来的温存,努力回想她原来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神。
不过礼堂里并没什么人关注他们,此时舞台的焦点,完全在正在致辞的证婚人雷·邦迪身上。
这也是罗松溪第一次看到雷·邦迪——他是邦迪家族的话事人,也是北海重工的工人们最为爱戴的厂长,是他们领路人,是他们眼里,幸福生活的唯一来源。
“……人的一生,最困难的不是努力、奋斗,而是抉择。跨出去脚步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跨对了方向。现在你们已经选对了你们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情:选择了北海重工,选择了志同道合的伴侣,那么你们的人生,还有什么理由不幸福?祝福你们!”
礼堂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一波接着一波,直到雷·邦迪退到台下,宣布把舞台让给今天的新人,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工人才渐渐停下自己的鼓掌。
婚礼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二十六位姑娘,你们可愿意宣誓,用最真诚的喜乐,与你面前的男子,共赴新的生命,爱护他、照顾他、帮助他,成为爱他的妻子,并在之后的一生中,无论遭遇什么都矢志不渝?”
伊薇兰眼角扬起,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愿意。”
“在场的二十六位小伙子,你们可愿宣誓,用最真诚的喜乐迎接你面前的女子,让她进入你的生命,以最深的爱爱他,以最完全的心意关心他,成为她可以倚靠的丈夫,无论在前面的是平安顺遂或是威吓险阻,一起白头偕老?”
罗松溪跟着其他人的声音一起说道,“我愿意。”
“好了,我宣布,你们已经结为合法的夫妻,”主持人兴奋地喊道,“现在,新郎可以吻你们美丽的新娘了。”
伊薇兰朝他仰起了脸。罗松溪揽着她的腰,缓缓吻了下去。
“对,我们是出于工作需要。”他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