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广袤的天空泛着冷白的光,寒风如刀刃子一般割的皮肤生疼。
只穿了狐皮夹袄的贺兰伊站在庆和酒楼高高的屋顶之上,缩着脖子,双腿被冻得直打哆嗦。
而一直在望着风的景宁则因为畏寒躲到了二楼转角的避风处,只不时探探头望望楼下的街道。
贺兰伊牙齿打颤,舌头也似被冻住一般,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怎、怎么样?我爹来没来?”
二楼的景宁又伸长脖子望了望,领口似霎时灌进一阵冷风,冻得她一阵哆嗦,她回道:“没、没呢!小姐啊,今儿天气这么冷,看来老爷不会出门了,要不然咱改天再来跳楼吧!”
“做人怎、怎么能这般没骨气,跳楼还要选日子呢!我说今天就今天,你、你回家看看,告诉我爹,他要、要是再不来就见不到他的女儿了!”
没错,贺兰伊是在自杀,可如今她在寒风中站了三个时辰也没见她心狠的爹来瞅她一眼,可把她气坏了。
要说她大冷天的为何在这儿找罪受,说来就话长了。这安定城的姑娘们自尽的理由不外乎那么几个:为了情郎和爹娘闹矛盾,为了爹娘和情郎闹矛盾,被爹娘抛弃了,被情郎抛弃了。
而她堂堂兵部侍郎的独女,却是她爹因为她的情郎将她给抛弃了!
呃,不对!仔细算来,沈沉黔那厮也算不上是她的情郎,只能算作她的追求者之一,只是这厮背景实在强大,又会讨人欢心,直接导致她爹待他竟比待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亲。
这不,她前几日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沈沉黔昨日便派人来府中提及与她的婚事,爹爹见推脱不过,便满口答应下来,只等那边递上婚贴便要选个好日子将她嫁去沈府。
而她着实不喜欢沈沉黔,那厮霸道又猖狂,还不时背着爹爹对她百般调戏,她怎么可能嫁给他?
所以,她今儿天还没亮就离家出走,来到这庆和酒楼的屋顶上准备以死相逼,却不曾想,这招丝毫没有用处,不是因为爹爹不心疼她,而是因为她确实选错了日子。
因为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花棉袄的小丫头急急从街道那头跑了过来,远远地对着她招手,声嘶力竭地喊道:“小姐,老爷他被传入宫参加大傩了,您快下来吧!”
“大傩?”对啊,她一气之下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腊日的前一日是为“大傩”,宫中和宫外都会举行盛大的活动来驱除瘟疫,爹爹被召入宫,想来是观礼去了。
难怪此时街上也是如此安静,想来百姓们也都去端门看传递火炬了。
贺兰伊气呼呼地让阿宋将她从屋顶带下来,想想她三个时辰的戏都白演了!搞得她摆了三个时辰的“痛不欲生”的表情,如今脸蛋被冻僵,恐怕得等到身体暖和才能复原了。
听她抱怨着,景宁和刚赶来的姝琴都笑出了声,她们这一笑,更是让贺兰伊气不打一处来,她瞅了瞅旁边戴着铁皮面具的阿宋,总算有了一丝欣慰:“哼,你们这两个死丫头,是你们消息不灵通,连我爹进宫了都不知道,害得我在这儿苦站了三个时辰,此时还敢取笑本小姐,瞧瞧人家阿宋,就比你们有良心得多!要不然我将你们两个死丫头都给卖了,只留阿宋陪我!”
姝琴一边笑着,一边将带来的狐裘披在她的肩上,俏皮道:“可使不得,阿宋是男子,只能保护小姐的安全,是不能进内院伺候小姐洗漱的,小姐还是留着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