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霜佩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进宫。
虽然出生于宰相府，但她一直没有机会进宫看看，这也是她活了几十年内心一直有的憧憬，却没想到第一次进宫居然是为了来领死。
“所以。”高堂上那个像暗处蛟龙的人物不知是何情绪地说到：“秦夫人便认为要早点将侯府的命运赌在一个皇子身上，才能为他日侯府继续尊崇荣贵换得一丝机会？”
程志尚始终贴附在地上道：“贱内愚笨，受母家蛊惑挑拨，如今她已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微臣得知此事后立即将她押来亲自向陛下请罪。”
靳募泊始终侧着身，似乎并不想多看秦霜佩一眼，待程志尚说完之后，殿内安静了许久后才听靳募泊道：“朕都知道了，爱卿将秦夫人带回去吧。”
程志尚和秦霜佩闻言大惊，皆抬起头看着珠帘之后的那个人：“陛……陛下不降罪吗！”
靳募泊往他们淡淡地看了一眼：“念及秦夫人受人蛊惑，暂不降罪，但回去后她与亲近的人都必须禁足，不得出屋子半步，也不可再与宰相府通信，若是再犯被朕发现，就地格杀。”
程志尚听到靳募泊这个处理方式，内心反而更加惴惴不安起来，只秦霜佩喜出望外地不停磕着头道：“谢主隆恩！”
靳募泊看了她一眼，唤道：“来人，将秦夫人带到偏殿稍事休息，朕要和侯爷说会儿话！”
秦霜佩被带走后，靳募泊才从珠帘后面走出来，看着程志尚一脸疑惑的样子笑道：“爱卿是否很奇怪为何她做了那么多事，每一件都足以灭九族，可朕却放了她？”
程志尚抱拳道：“微臣愚钝，还请陛下解惑。”
“因为朕从来不被所谓的国法条框束缚，我知道最重要的事是什么。爱卿可知太子还在世时他和魏王争了那么久，我为何一直不阻止魏王夺嫡，也不对到底心仪哪个皇子表态？”
“陛下曾经对臣说过，是要用魏王激励太子。”
“一是要用魏王激励太子，二是朕也想看看魏王到底有多大能耐，但更重要的是第三点。爱卿可以好好想想。”
程志尚想了想：“微臣愚钝。”
靳募泊倒并不失望：“那朕提示你，第三点目前只有你做到了。”
他这话音一落，程志尚立即便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惊道：“陛下是想看看朝臣中有哪些人已经卷入了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
靳募泊满意笑道：“没错，太子和魏王争了近两年，朝堂上哪些人站哪边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古朝臣过早择主再正常不过，但现在出现了一个变数。”
“变数？”
“朕原本以为太子之死乃魏王谋划，朕也因此大怒。”
程志尚点点头，他侍奉靳募泊这么多年，虽然依旧看不透他，但如此浅显的事只要他一指点自己还是能摸得差不多的。
“若太子和魏王只是相争，最终到底由谁继位的决定权还是在陛下手里，但若是太子死了，就等同于魏王切断了陛下的第二条选择之路，算是变相地逼陛下将东宫之位交给他。”
“知朕者莫若志尚。”靳募泊赞道：“不错，但前几日魏王突然要朕同意他将程青澜关在他的府上，朕便突然想明白了太子之死并非他所为，否则以如今的形势他只需要安安稳稳地等着朕的继位诏书即可，他还有动作，势必是发现了有人还站在他的对立面帮别的皇子争位，这才叫他坐不住了。无奈的是朕此前未对其他皇子起疑，所以现在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朕必须搞明白有那些人在支持哪些皇子，将他们纳入我的掌控之中，才能早早铺下对策。”
程志尚接到：“如今已知宰相府站在了十二皇子身后，但若是有人选择了刚会走路的十二皇子，那其他原本大家都觉得年幼不在考虑范围内的皇子们背后，或许也会有其他势力。”
“没错，这些势力隐藏在暗处，若是现在朕无端处置了秦霜佩很容易打草惊蛇，所以现在只能先将秦霜佩关起来，等其他人渐渐露出马脚，朕才能一网打尽。”
程志尚俯身叩拜：“陛下英明！是微臣欠缺考虑了。”
靳募泊笑道：“朕一直都是极其信任你的，你发现自己的夫人卷入夺嫡之争后能立马来告诉朕，朕很欣慰。你也放心，他日新主继位，我必保你侯府世代簪缨。”
“微臣谢陛下！”
两人说完话，太监来传：“陛下，东郡王到了。”
“嗯。”靳募泊重新走回高堂座位上对程志尚说：“你先带着她回去吧，记住，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她套取消息。”
“是！”
程志尚出来后便看到靳云止穿着官服走上台阶，两人擦肩而过时，程志尚低声说了一句：“敢将逃犯收在府里半个月，王爷对她还真是用情颇深。”
靳云止冷笑时同样没转过身看他：“论起大局观，我自然是不如侯爷这么舍得。”
程志尚蹙眉看向他时，靳云止已经抬步走进了殿内。
他一路走到靳募泊的珠帘前行了礼，与往常不同，这一次靳募泊没有再给他赐座。
“说说看，为何要将一个逃犯放在府里。”
靳云止面不改色地说：“小王在盛京时便对程青澜情根深种，偶然的机会发现她来了东郡，舍不得坐视不理。”
靳募泊冷笑看着他：“朕记得过去你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程青澜虽然容貌出众，也不至于让你这么魂牵梦萦吧？”
靳云止无奈地摇摇头：“是侄儿过去太过年轻，没想到会遇到一个姑娘如此牵动我心弦。”
“噢，是吗？”
靳募泊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所以为了这个姑娘，你竟然敢违抗皇命将逃犯留在府里，那若是朕要下令处死她，你是不是还要劫囚啊？”
靳募泊话音一落，靳云止立即惶恐地跪在地上：“臣不敢！”
“你最好是真的不敢，否则但凡程青澜出了一点差错，朕唯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