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元青菲回了家,清泉寺遭大群悍匪闯入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东平县了。
几位姨娘并小姐们得知元青菲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不由的都在心中暗道可惜。
听说那群歹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住在清泉寺的有好些个姑娘都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还有的被凌辱了。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里头的老尼也不放过,真真是穷凶极恶——传言已经渐渐的大大偏离事实。
如今连官府都惊动了,县衙里的捕役几乎全数出动,赶往清泉寺去捉拿犯人。
只是傍晚时分便全都空着手回来了——人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元家的女人轮番来看刚刚回来的元青菲,却都被郑妈妈以“受惊需要静养”为由打发回去了。
元青菲勃颈上有伤,还是暂时不见她们为好,免得被看到又不知要传出些什么话来。
而里屋,杏珠正小心翼翼的给元青菲换药。
她看着元青菲脖颈上的细长的伤口,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小姐,疼不疼?”杏珠给她敷上药膏,红着眼圈儿心疼的问道。
这药膏是她们回来时买的,是东平县的一家祖传老店里头卖的。
能快速愈合伤口又不留疤痕,名字就叫“玉肌膏”,十分的有名。
只是有些贵,婴孩拳头大小的一盒竟要五十六两银子,简直就像抢。
元青菲见杏珠似是要哭的模样,不由的又好气又好笑:“我挨了这一剑都不曾落一滴眼泪,你倒好,看了两眼就要下雨,知道的明白你是心疼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伤了呢!”
“快别难过了,”元青菲语气柔和了些,认真的道:“你这样的性子可不行,日后还指不定遇上些什么呢,咱们总不能遇着一回哭一回。再说哭也没用的,没有人会因此怜惜我们,只有自己强大些,才能活的好不是?”
“若是在寺里的时候,我也只是一味的哭,咱们还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元青菲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她其实是怕杏珠因为太过胆怯丢了性命,却又不好直说。
“是,小姐,奴婢记住了。”杏珠擦了擦眼睛,有些羞愧又有些坚定。
元青菲拿了现实的例子说教,总算是起了作用。
“好了好了,不急,慢慢来,你总能也变成一个坚强的姑娘的。”她想了想,自己也不能太过强求,杏珠还只能算是个孩子而已,遇到事情不会解决也是正常的。
她慢慢教就是了,而且日后还是要尽量少出门,保命要紧。反正她也不是个岁的孩子,好奇心重,喜欢外出游玩儿。
杏珠点点头,暗自下决心,要成为小姐这样勇敢的。
她只顾着暗自鼓励自己,却根本没有察觉到元青菲口气的老气横秋。
上过伤药,元青菲已经十分的疲累,昨日一直都处在紧张的防备状态,今日回到家中,浑身绷紧的神经都松了下来,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到了傍晚,元青菲被一阵吵嚷声惊醒了。
她下意识的跳下床去穿鞋,待看清屋子里的摆设,这才想起是在自己家中。
她不由的松了口气。
还以为又有歹人在寺里闹事儿呢!
杏珠亦是因为疲累而趴在案几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会儿被声音惊醒,又见元青菲光着脚跳下床,知道她是被寺里的那一幕给吓到了,尚未缓过神来。
她现在一听到吵嚷叫喊声亦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昨夜那一幕,浑身发冷。
“杏珠,你出去瞧瞧,怎么回事?”
杏珠应声而去,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
神色有些怪异的道:“四老爷将那女子带回来了,几位姨娘都去瞧,被四老爷拦在门外头不让进,高姨娘因为生气而动了胎气,其余人不敢碰她怕被她赖着,只有五小姐在她跟前大哭,郑妈妈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元青菲听着却松了口气,只是家里人自己闹腾而已。
高姨娘不是个省心的,以前当家做主惯了,如今怀着身孕却依旧见不得有新人进门儿。
动了胎气?
真是蠢笨至极。
自己怎么以前觉着她是个心机重有头脑的,还把她当成对手,一直小心翼翼的防着,如今看来也就是个爱争风吃醋的后宅女人而已,顶多手段阴毒一些,愿意给旁人下点儿药是了。
看看方姨娘,人家一直大度的很,甚至还往元四老爷枕边送人,如今管家的权利依旧在她手里,还很得元四老爷看重——里子面子可都有了。
元青菲想到这里,忽而一惊。
是不是动了情把男人看的比天还高的女子,下场就是高姨娘这样,即便怀着孕也不得待见,而没有把男人当回事没有付出真心的女子,就会如方姨娘那般,内心不受一丝伤,风风光光,从容依旧。
她低头笑了笑,觉着如方姨娘那样聪明的倒还真没有几个,自己应该多向她学学。
高姨娘折腾了一夜,总算又把孩子给保住了。
元青菲暗暗惊奇,这孩子倒真是个命大的,被亲娘这么折腾都能活下来。
过了三日,那名被元四老爷带回来的女子被抬了姨娘——郭姨娘。
元青菲叹了口气,送走罗氏姐妹两个,在陈氏死后不到一年,元四老爷就又补上了两个。
怎么在女色上如此“积极进取”,在举业上却一点儿也不思进取,还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最在意仕途不过。
郭姨娘似乎是个极温顺的,抬了姨娘第二日竟就来给元青菲送了她做的点心,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元青菲自是客气的收了点心,客气的与她说话。
郭姨娘顶多二十岁上下的样子,长相十分的清秀,浑身带了股清新而又阳光的气质,让人看了虽不会觉着惊艳却也会为之动心,想要亲近。
难怪元四老爷那样高兴,迫不及待的把人给带了回来。
只是,据郑妈妈所说,这位郭姨娘家境十分的贫寒,母亲早亡,父亲嗜酒如命,两位兄长则嗜赌如命,不要说穿衣吃饭了,家里的房舍都被他们爷仨抵出去了。
郭姨娘本是被她父亲以五十两银子的价钱,许给了东平县里的一户富商做妾,但还未等她被抬过去,那富商竟是暴病而亡。
因此有人便说她克夫,再加上郭姨娘父亲想着再把闺女卖个好价钱,便一直留着她。
直到元四老爷愿意出一百两,并且替他们赎回抵出去的房屋,郭父这才高高兴兴的把女儿卖了。
只是他才刚拿到银子,就被他的两个光棍儿子一顿毒打,而后把银子抢走了。
郭氏兄弟两个抢了银子,却又为了怎么分银子而大打出手。
如今爷仨都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呢。
郭姨娘还特意回去看过他们,只是回来的时候听说是红着眼睛的,见了人也笑的十分勉强。
这样一来,倒让家里人都十分的同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