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元青菲收拾妥当用过早饭,便带了同样穿了男装的杏珠到了楼下,郑妈妈岁数已经大了,不适宜爬山。
元承进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三人一见元青菲换了男装,都不禁一愣。
元承进很快便回过神来,笑容温和的赞道:“八妹妹这一换男装可把我们几个都比下去了!”
元青菲笑笑,没有说话。
元承遥则大大咧咧的走到她跟前,嬉笑道:“大哥可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八妹妹这样一来比廖二还要好看,哈哈哈,廖二,你终于碰着对手了!这回你也尝尝被人忽略的滋味儿!”
他说完挑衅似的看了廖宜昌一眼,又回过头来伸手去摸元青菲梳的光滑的两个总角,却被元青菲下意识的躲开了。
倒不是她尊着什么男女大防,而是她实际年龄要比这位三堂哥大个十岁,实在是没法儿接受他像个大人一样摸自己的头。
廖宜昌却根本不曾将元承遥的话放在心上。
他仔细的打量了元青菲一眼,心中亦是对她的容貌感到惊讶,又见她一身锦袍,越发的粉雕玉琢,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异色。
元青菲在抬头的瞬间恰好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异样,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位廖二公子不会真的是喜欢……男子吧?
“三弟!”元承进见元承遥竟然不顾规矩的去摸自家妹妹的头,忙叫他了一声。
元承遥从小跟元承进一起长大,对他的性情十分的了解,知道他这是警告自己要注意规矩,他自己也是伸出手去之后才觉着有些不妥,便趁机收了手,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道:“今天天真热!”
一行人很快便出发了。
元承进昨夜便寻好了当地人给他们领路,因此今日上山倒也十分便利。
虽是冬日,但天气极好,清朗而有些温暖,爬了一段路,元青菲就已经出汗了,手炉也不用了,厚实的大氅也解了,全都给了杏珠抱着。
这样一来,元青菲倒是一身轻松了,杏珠却累了。
冬日的泰山光秃秃的,有些对不起它五岳之首的盛名,但元青菲依旧爬得十分的起劲儿。甚至走到了元承进三人的前面,一路上都有些雀跃,像是关了许久才出笼子的鸟儿。
元承进已经外出游历的将近一年,爬山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因此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地去看沿路的碑刻,还会向那个领路的农夫打听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询问泰山流传的故事传说。那领路的农夫想来是常做这领路的活计,十分的健谈,虽则目不识丁却也能将碑文等讲的头头是道。
元承遥刚开始爬的时候还兴头十足,结果仅仅一刻钟之后就失了兴致与耐心。他看了看走在前头兴致盎然的元青菲,不由的小声嘀咕:“没见识的乡下丫头,连棵草都没有的破石头山都能高兴成这样,到底哪里好看!”
廖宜昌听了,难得正经的道:“她还小,自然有童真童趣,你我已经长大成人,早已失了往日的天真。”
元承遥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却比廖宜昌还要正经的道:“吃错药了?你失贞就失贞,别扯上我,又不是我让你失贞的。”
廖宜昌被他一句话击碎了原本清静淡然的心境,恨的牙根痒痒,努力克制住想要一脚将他踹下山去的冲动,绷着脸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元青菲自然是不知道二人在后面的低语交锋,兴致勃勃的抬脚进了一间小小的庙宇里。
泰山上的庙宇似乎很是不少,里头应该都有些年月了,显得有些陈旧。
但元青菲却全都诚心诚意的拜了,她原先并不信鬼神,如今她自己身上发生了离奇的事,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临近晌午才走到半山腰。照这么个走法,只怕要到天黑才能爬到山顶。
而元青菲此时已经没了刚上山时的劲头,累的腿都打颤了。
这泰山看着不高,怎么爬起来就觉着离山顶一直很远,怎么也走不到头。
那领路的农夫颇有经验,知道这一行人全是金贵的主儿,遂建议他们略作歇息便下山,因为此时山顶上积雪未化,不宜登顶,而且山上夜里风大温度低,人上去了极容易生病。
元承遥早就爬够了,一路上全是光秃秃的石头,根本没什么看头,便嚷嚷着要下山去。
元承进其实也不想再往上走了,虽说未能登上泰山之巅有些遗憾,但因为他之前游历了一年,对有些事已经看的很开了。
于是一行人便跟着那农夫进了一间颇大的寺庙。
寺庙名为三官庙,供奉的是掌管民间天地水的三官。
或许是时值冬日的原因,三官庙里头十分的冷清。
元承进上山时便已经让小厮带了吃食,此刻便在庙里简单摆了饭。
元青菲原本是想单独去别处用饭的,但元承进不放心,便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四人在一张石桌上用饭了。
再说他觉着元青菲也就才十岁,又是自家人,同桌用饭也不算失了规矩。
用完饭,他却想着再往上走一走的,对他来说,五岳独尊的泰山不仅气势磅礴,雄伟壮观,而且还有前人留下的众多闻名天下的碑碣石刻,这些石刻文辞优美,书体高雅,透出或淡然或睥睨的气势。
他十分的心醉。
只游到了半山腰他有些不能尽兴,想着让元青菲等人在这里歇息片刻,他再往上瞻仰一番,总不亏是白来一趟。
元承进叮嘱元承遥好生照看元青菲,不让他到处乱走,又说他顶多只去半个时辰便回,细细嘱咐了一番这才与那农夫离去。
只是他一走元承遥哪里还坐得住,将带上山的四个小厮全都留给元青菲,拉了廖宜昌一溜烟儿的出了庙不见了踪影。
廖宜昌原本觉着独留下元青菲有些不妥,但他看见元青菲那双过于沉静的眸子,又觉着一身男装的她似乎比他们俩还要稳重,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下去,跟着元承遥走了。
元青菲见他们都走了,反倒更加放松了些,披了大氅在庙里四处逛着,身后跟了杏珠并四个身形壮实的小厮,倒也颇有世家公子出门游玩的气势。
将各路神仙都拜了拜,上了香,元青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带了人回去,却在一间石亭里看到了一架古琴。
她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古琴被随意的放置在石桌上,落满了灰尘,还有一根琴弦已然断裂,应当是被人遗弃在这里的。
她伸出白玉青葱般的手指,轻轻的拨动了一根琴弦。
久违的熟悉之感慢慢的涌上心头。
曾经视琴如命的她,已经有一年半不曾碰过琴了。犹如一个大鱼大肉惯了的人,忽然间吃了一年半的素,再次见到鱼肉时,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要动手的。
元青菲站在石桌前,也不介意琴弦上的灰尘,动作娴熟的调了调音。
站在她身后的杏珠眼睛里流露出疑惑来。
小姐这是想要弹琴?
小姐会弹琴?
她好像只跟着方姨娘学过两日吧,而且好像那两日也根本没有碰过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