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烟雨楼门前,映在少年清秀的脸庞上,寡白的皮肤下隐隐可以看细密的淡红色血管。
“去哪?“少年微微转向身旁的胖子问道。
“江北,花雾谷。”
少年松了口气,心道总算可以远离城南那是非之地了。
花雾谷位于金陵城的西北,地处低洼,东西北三面环山,终年为云雾阴雨所覆盖。谷中环境潮湿,期间漫布的奇花异草就算从医多年的老药师也不能尽数识得。这样的一个地方环境确实与那百越的丛山峻岭有几分相似。
刘七手带着云浅轻车熟路,一路穿行于各种僻径小道之中,向导样地讲解着沿途的各处风景地貌。云浅不免有些疑问,这样一个隐蔽的山谷,他此前却是从未听说过,恐怕就是那些栖居金陵多年的老山农也未必能寻得,这刘七手又为何能如此熟悉。
乘舟渡过扬子江,江北风光又是大有不同,若非跟着刘七手,云浅早已在那山林中迷失。约莫行了三四十里路的样子,他们总算是来到了花雾谷上方的一处小山崖。云浅站在崖边俯瞰整个花雾谷,那是一片云烟缭绕的低洼,天空映射在云海上,放眼望去好似一泓青蓝碧波。不时有几只飞鸟从谷底穿云而出,几声长鸣过后原本静谧的山谷更多了几分灵秀之气。
此刻,云浅的心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宁静,整个人仿佛融成了这天地之间的一株草木。清风滑过他的指隙间,云浅心念一动,竟将那几缕风都牵引过来,环绕于掌心。云浅闭目凝神,努力去追寻潜意识中那似能窥见又不能触及的地方。
和风中,少年的衣角微微颤动,仰头一声清啸划破长空,惊得群鸟异动。“噗”地一声闷响,云浅的并指一挥,三丈外的两颗怀抱巨树竟被叠穿出一个小孔。
“哟呵,有点意思。”刘七手微微眯眼。
“这样的力量…么…”云浅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囔囔自语,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
”小子,怎么突然开窍了。早就与你说过,只要意念与天地相通,内力便可随心所动。你身上本就有一股不错的力,只可惜却不懂得如何运用。此时既然有所顿悟,就赶快再多试几次,找到那一种感觉。“刘七手拍着大肚子教导着云浅。
”嗯。“云浅低头,用心感受着周身每一粒毛孔与环境地接触。微风再次拂过他的指隙,只可惜这次却如流沙一般从指尖滑过。
“又抓不住了么…”云浅有些懊丧的接连挥动手掌,但只带起了一阵散漫的清风。
“臭小子,这样怎么能行!”刘七手气得胡子翘起,但看着云浅神情失落,又只好拍拍他安慰道,“算啦,算啦,练气不争朝夕,欲速则不达。你小子刚刚做的已经不错了,老夫当年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要多花心思去体会身体与天地间的联系,总有功成一日。”
“耐心我有,却怕没那么多时间了…”云浅有些沮丧地想着。
“云浅小弟想什么呢?走啦,进谷,回去晚了怕是要挨骂。”刘七手大声冲云浅耳边嚷嚷着。
云浅受不了他的聒噪,向外跳开一丈,不耐道:”别吵吵,快带路。“
”就从这跳下去。“刘七手坏笑着看了看云浅,又指了指前方悬崖。
云浅听了想骂人,露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刘七手咧了咧嘴,用大手狠狠一拍云浅地后背怂恿道:”此处悬崖虽深,却并不陡峭,只需把握好节奏,在岩壁上节奏便能平稳到达谷底。你只需想想这几日所学,用我教你控火的方法将内力凝聚于四肢之上,结合你方才的领悟,攀岩凌壁不在话下。“
云浅并没有把握找回先前的感觉,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么…”
“有倒是有,但老夫一向只喜欢走最近的路!小子,跟上了——!”刘七手大笑一声,从悬崖边纵身跃下。
“靠。老变态。”云浅忍不住骂道。他站到崖边低头观察,深渊幽遂不能见底,而刘七手也早消失在了云雾之中。云浅双脚有些发软,既不愿向前,亦不愿后退。
“那家伙那么胖都没事,我顶多就摔断一条腿。”云浅找了个荒唐的借口说服自己,但这已足够了。下定决心后,他深吸一口气,脚尖轻点,跃进深渊。
疾风在耳边呼啸,崖壁虽如刘七手所说,并非十分陡峭,却湿滑异常。云浅默念燕羽朦胧心法,手脚并用地在崖壁左右拉扯,减缓下落的速度。随着云浅穿入云雾之中,下落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那愈加潮湿、长满苔藓的石壁令他难以着力,章法渐乱。
危机之中,狂暴的内力在云浅体内不断的乱窜,变得极不稳定。云浅每一次与崖壁的接触都成了未知数,时而高高弹起,时而沉闷碰撞,四肢从刺痛渐渐变得麻木。
无数次惨烈的翻滚碰撞后,云浅终于看到了树冠,看到了地面,看到了那个可恶的老胖子,也看到了希望。此时距离地面还有十余丈的距离,他的心却已变得有些雀跃。
“嘭”地一声巨响,最后一次和崖壁接触,云浅被弹得高高飞起数丈,凌空落下。只因云浅略有松懈,脚下竟忽然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半空中,云浅试图再向崖壁靠去,却根本找不到借力点。如此坠去,不死也要落得一个重残。云浅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边的嗖嗖凉风,坠落竟让他有些轻松解脱。
“哼”急速坠落的云浅闷哼一声,感觉腰间突然被一股绵柔的劲力托住。睁眼看时,刘七手傲立树冠之上,双掌看似迟缓的划动之间竟牵引起了一个气旋将止住了云浅的身形。
“可恶的老刘,还有两下子。”云浅暗骂一声,心里却乐开了花。
听着林间的鸟鸣,欣赏着树冠之下那些若隐若现的点点红翠,被气旋托着缓缓下行令云浅感到十分惬意。然而这一切美好都突然之间消散,只觉身下一轻,云浅整个人狠狠砸穿树冠,跌落地面,摔得眼冒金星,全身的骨骼都似散架了一般。
看着嗷嗷直叫的云浅,刘七手眉开眼笑,乐道:“哟,臭小子玩得还挺野啊。”
“老刘,你——!”云浅咬牙切齿地恨恨看着刘七手。
刘七手嬉笑着将云浅托起:“你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还真是不经摔。怎么样,可好些了?“
“差点死了!”云浅余怒未消,幽怨地盯着刘七手。
“嘿嘿,这不还是差点。”刘七手打个哈哈,继续说道,“你休息下,好些了我们就在这山谷中转一转,看看有哪些可用的草药可以带回去。”
花雾谷中,一胖一瘦两人前后而行,那些云雾透着丝丝清凉,令人心神宁怡。刘七手心情不错,每逢奇花异草便讲解一二。云浅则用心地听着,将这些花草的名目与功效都大致记了下来。
“千幽草。”刘七手拾起一株魅蓝色的植物,目光有些激动。
“这草有何妙处?”云浅虚心地请教。
刘七兴奋地说道:“这种千幽草喜阴潮,厌阳光。只会生于这种云雾缭绕的地方,但它又尤其排斥腐毒之物,所以就算在那号称成百草药库的百越神农岭中也难以寻得。偏偏就是这阴冷湿润而又不失清宁的花雾谷,才能造就这千幽草生长的绝佳环境。”
“哦?”云浅来了兴趣。
刘七手爱怜地抚了抚花叶,继续说道:“这千幽草本身就是极美的调料,只需几滴草汁便可令一锅汤变得鲜美无比。而千幽草的根则有解百毒的功效。除非是人为配制的剧毒,寻常山林中的草木爬虫之毒,只要服用这草根都能完全消解。最妙的是这千幽草的花,草本十年生,花只开一朝。其花含剧毒,却晶莹如玉,无色无味。乃是不可多得的制毒圣品。”
云浅看着刘七手手中色泽艳丽的小草,若有所思。这样的草,既为奇毒亦为良药,也算是草木中的奇葩了。
“真想一睹千幽草开出的花,我想那必是这尘世间最无暇的容颜。”刘七手手中的千幽草并未开花,云浅未免有些失落。
“唉,老夫也想一睹呢。可惜这千幽草花开比那昙花一现还要罕见,老夫也只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对其花的描述。”刘七手微微叹息,又轻声说道,“这样的神草能让你小子一睹也已是极大的幸运了。”
“如此稀有之物,你居然想也不想就折了…”云浅有些不满地看着刘七手。
刘七手得意地一阵憨笑,说道:“没见识的小子,随老夫来。”
云浅跟着那胖子又前行数里,绕过一泓清澈的泉水,穿过一个逼仄的山洞后,来到一处开阔地。映入云浅眼中的是一片闪耀着魅蓝色的荧光,仔细一看,这一小方天地间竟有成片的千幽草。一株株千幽草在风露中轻轻摆动,散发出一丝令人不易察觉又极为勾魂的异香。
震撼,真是太震撼了,云浅激动地颤抖着。
“怎么样,小子?是不是感觉有些不真实。我们只需取十支回去,便足以制作半年美味了!”刘七手拍着肚子十分得意。
“你此前早就来过这里很多次吧…?”云浅试探性地问。
”嘿嘿…”刘七手憨笑。
“那你真的没有见过这千幽草的花吗?“云浅望着那一片魅蓝,却无半点纯白,有些不甘。
“哼,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