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伴随着鸢儿的一声尖叫,窗破,人去,整个烟雨楼都骚乱起来。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窗边的那一桌内廷高手。八名大汉身形暴起,刚迈出一步,却觉得一股深深的醉意上头,头重脚轻,使不出分毫力气。柳茗香轻盈地在房檐之间跳跃着,隐隐有些奇怪身后竟然没有追兵,回头看时才发现那满街的侍卫都东倒西歪地互倚着,一副溃散之象。
“呸。果然是一群废物。”柳茗香轻啐一口,心念微动之间挟着司夏郡主横跨了几条街后,消失无踪。
“呯嘭!”正在楼后飞台赏景的云浅,姜平轩几人闻声赶到,将几处桌椅撞翻。
“郡主呢!”姜平轩对着鸢儿暴喝。
小丫鬟鸢儿早已被吓得泣不成声,倒是一旁的莺言相对冷静,急切地说道:“郡主被那柳姑娘掳着向这个方向去了。”
“那还不追!”姜平轩转头一看却发现那几个内廷高手早已软倒在地,更是怒火中烧。
“大哥,现在怎么办?”姜守朔无措地问道。
“发信号,最快速集结禁军。我坐镇于此,你进宫请示父王,铃儿你现在马上去相府。”姜平轩深吸几口气,冷静了几分。苏月凝何等金贵之躯,若是有什么闪失,单是相府的那位追责起来就是自己吃不消的。姜平轩强行控制住心头的烦乱,努力地整理着思绪。
云浅站在一旁,从开始的震怒中清醒几分后,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他虽然不能确定柳茗香到底要做什么,但心里总是能猜测到几分。要先找到她!
“殿下我去追人。”云浅招呼一声,纵身跃出,向着城西飞奔而去。
姜平轩心稍定,却忽然觉出几分不妙,想再追时已不见云浅,权衡之后只得作罢。
一抹耀眼的光影在金陵城中向着烟雨楼的方向穿袭而来。那是卫国引以为傲的精锐存在,金衣飞骑。这一队骑士头戴金盔,面着金遮,身披金色软甲,腰佩花金长刀,就连笼头马踏,鞍座护具也都是炫目的金色。这是卫王的一种态度,卫国人的一份嚣张:卫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金色的马蹄踏在街道的白玉砖上,声音清脆急促有序,沿路行人纷纷带着仰慕的目光自觉为之让道。金衣飞骑在金陵繁华熙攘的街道上飞驰,一路竟是没遇到半点滞涩阻碍。
行至烟雨楼前,飞驰的金衣飞骑在在姜平轩跟前骤然停下。一众骑士齐齐翻身下马,单膝跪拜于马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一丝杂乱。
“西城金衣典尉王天健参加世子殿下。”
“王将军请起,众将士请起。”姜平轩微微躬身,将王天健稳稳扶起。
“世子殿下,烟火令相召是为何事?”王天健见姜平轩面露忧色,也不再计较那些虚礼,直接开口问道。
“司夏郡主…被人掳走了…”姜平轩简略快速地将情况说了一遍,王天健也不得暗自心惊。
“末将领城西金衣飞骑全凭世子吩咐。”王天健也是老油条了,这种事情,自己只要老老实实做个办事员就可以了。
“兹事体大,本公子正愁无人可用,要多借将军助力了。”姜平轩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三件事,一,请将军率部先将这烟雨楼封锁,尤其是此楼掌柜及一众厨师杂役需重点看押。二,请将军分四骑通传各处禁军将所有城门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三,请将军派人去督捕衙门,让他们派缉画司和验毒司的好手来。时间紧迫,请将军从速调度。”
几声令下后,百余金衣甲士分作几股小队,将烟雨楼里里外外每一处角落都控制了起来。此时楼里的众人看着这些衣着华丽的甲士闯入,骚乱戛然而止。金衣飞骑这一股华贵霸道的冷漠气息无形中释放出绝对的压制力。
离玖早已被吵醒,她正将楼里的手下都聚在一起,皱眉盘问着。离玖玲珑心思,三言两语下就掌握了整个事情的脉络。她的一双黛眉不由得紧紧挤在一起。楼外瘫软的禁军,楼上醉倒的护卫,逃之夭夭的柳姑娘,以及前去追踪的云浅,种种迹象都极为不利地指向了自己。
“你们,都去那边老实呆着。”金衣甲士粗暴地将离玖等人赶到了后院,团团围住。
离玖试图上前套套近乎寻找些信息,那些甲士却都似木桩一般,半步不动,一言不发。
张英是督捕衙门的一名副督察,这些日子里提督和其他几位督察都不在,整个督捕衙门都以他为首,日子过的好生惬意。一名金衣飞骑冲破了阻拦闯进了张英办公的地方。此时正靠在太师椅上品着香茶,戏着小妾的张副督察不由得勃然大怒。
“司夏郡主被歹人掳走了,世子殿下令你督捕衙门着缉画司和验毒司前去办案。”堂堂金衣飞骑对这些官员们向来不怎么客气,何况眼前这位张大人有着一副色厉内荏的草包模样。
“什么——!”张英和此时收到消息的多数官员一样,惊得从座椅上一跃而起。
烟雨楼前,各方人马纷纷而至。禁军,金衣飞骑,督捕衙门,金陵府,兵部,吏部等等…有关的无关的都来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司夏郡主竟然在都城内被劫走,卫国朝野这张大网丝丝紧绷,人人都怕出个什么小差错就会牵连到自己。
“奉卫王旨意,世子姜平轩对司夏郡主被劫一案全权负责,相关各部务必全力配合。限十二时辰内将郡主救出,但有贻误者,从重而治。钦此。”大太监将王城的内的态度也带到了,姜平轩派系的官员都开始为自家世子爷担心起来,而与之相对的相府一系此时也高兴不起分毫。
那位,也该到了。
四匹紫色的骏马拖着一辆檀红的的马车疾驰而来,紧随其后的是数十名绛袍剑客。
一位五官端正,蓄着美髯的中年男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周围的官员侍卫们都吓得赶紧上前虚扶。那中年男子却是满面怒容,径直走到姜平轩面前,质问道:“世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便是那司夏郡主的父亲,权倾卫国朝野的丞相大人,苏慎。
“相爷息怒,是平轩的疏忽,才让月凝遭此凶险。”虽然平日里在朝堂上与苏慎针锋相对,但今日姜平轩面对的只是一位着急的父亲,话势上不免先软了几分。
苏慎怒哼一声,缓了缓语气又问:“世子殿下,现在情况如何了?”
姜平轩当即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安排布置都说了一遍。
苏慎听完神色稍微缓和,又指了指被一群绛衣剑客包围的一名禁军城卫说道:“你过来,将你刚才路上遇到的我说的话再与世子禀告一遍。”
“是。”那城卫战战兢兢地上前说道:“小的乃东城禁卫,方才那女魔头掳着郡主突然扑杀而至,瞬间就杀了我们十三位弟兄。那女魔头遁去之际撂下一句话说…说,要想郡主活命,就让相爷亲自带着万两黄金和美璧百双到城东银杏湖交易。若三个时辰内不见货…她就要在…在郡主脸上划一刀。若三日内不见货,她就要将郡主的…郡主的脑袋切成八份送到相府…”
“她敢!”姜平轩听了不由得怒火中烧,对于苏月凝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妹他一向是十分疼爱的。
“我这就调集禁军去将那银杏湖围住,再请父王调派内廷高手从旁相助,定要将月凝平平安安地接回来!”姜平轩紧紧握住手中佩剑说道。
“不可。”苏慎皱着眉头反驳道:“若是派遣大队人马前往,定然会打草惊蛇,那穷凶极恶之人伤了月凝该如何是好。依本相拙见,不如请示王上调派高手,再与世子府上和本府的高手合兵一处,暗中布控。本相与那贼人周旋之时,再请世子殿下率众伺机而动。”
“还是相爷思虑周密,那便依此行事好了。”姜平轩点点头表示认可。
“好,那便还要劳烦世子与本相进宫一趟。我相府的人在城东待命,一个时辰后汇合。“丞相与世子极为难得地达成了共识。
“嗯。徐大人,劳烦你车马司去准备二十两马车,里面堆上空箱子。钱公公,劳烦你去内库批调几箱黄金。张大人,请你带缉画司的人向此楼中人进行讯问,尽快绘制出那女贼和云浅公子的画像,全城进行通缉。若见那女贼无论手段全力制伏,但要保证郡主安危,若是见那云浅,也先将他软禁起来。“姜平轩顿了顿,又接着从容不迫地说道:“还有验毒司,去查一查禁军和内廷的人是中的什么毒,五个时辰内我要详细报告。各路禁军将城门恢复进出秩序,但务必戒严。烟雨楼继续封锁,在郡主平安归来之前,一只蚊子也不许从里面飞出来。着金衣飞骑两千静候城东,若见信号,务必急速驰援!”
苏慎在一旁微微颔首,抛开政见不说,这姜平轩无愧为卫国年轻一代的杰出之才。
“感谢诸位大人的关心。此事毕竟是本相家事,又有世子殿下倾力相助,不敢再让诸位费心了。还请各自回府休息。”苏慎向其余那些不知所谓赶来的官员们拱了拱手,下了逐客令。这么多人围在此处,只怕是会越来越乱。
“相爷,请。”随着姜平轩和苏慎乘车离去,烟雨楼前堆积的人也渐渐散去,只留下数百禁军和金衣飞骑环环拱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