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1 / 1)

鸡声茅店,人迹板桥,墟里人家炊烟袅袅。

开书。

这回书说道文姜出嫁。古时非比如今,出了临淄此一去鲁界四百里之遥。葵丘,章丘,蛇丘,一路向西。又非勇士战将,少不得拖泥带水逶逶迤迤。姜老伯到现在已无心流连山水画卷,一路上只是封紧了车帘裹紧了裘皮大氅,时不时偷眼瞥一下身边的文姜。此时的文姜好似木胎泥塑,少了平时里目光流转风情万种,到也仪态万方,隐隐地有母仪天下之态。虽是路途颠簸,却好似胖了些许,面色红润,朱唇饱满。几乎没话好似很庄重,大概女人丢了魂就是淑女了。

自从葵丘生变,这一路走来,姜老伯只在意一件事情,一张素白色绢帕。这绢帕正是女儿写在敞轩案几上的留言:爹,莫哭。我有一法可使神舍重逢。此去鲁界当渡济水,蛇丘之西有一野渡,爹当在此筑一小邑,名叫济南。邑馆奠基时您悄悄把剑谱埋在地基里。十年后我会在此重拾神魂,也会在此于爹重聚。

姜老伯这一路上翻来覆去看看绢帕再看看文姜,可叹此时的文姜早已不能回答姜老伯的十万个为什么了。

列位看官,莫道写家胡扯,临淄到曲阜在济南南下即可,何需北渡济水,也就是现在改过道的黄河?诸位有所不知,这齐鲁接送亲的交接地点定在鲁界一个叫讙(读欢)邑的地方。此地在济北,有个古地名,下讙亭。既是此地,不渡济水如何能到?

萧瑟秋风中这送亲的队伍越是接近鲁界越是少了欢快热闹,倒是填了几分悲愁。饥餐渴饮晓行夜住,非只一日。这一日,在一片暮色中送亲队伍来到荒凉的边关小邑,蛇丘。一阵纷扰后,渐渐归于平静,最后沉寂在莽荒之中。姜老伯斜倚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睡,盘桓着文姜的安排。

次日平明,洗漱已毕,匆匆吃罢早饭,老伯齐候带领姜无知一众人等来在济水之畔,遥遥望去秋水滔滔,芦花荡荡,转过江湾远远见一巨石探在江里,离水三丈峭壁而立。恍惚间有一老者独坐其上,垂足而钓。待到近前巨石上竟空无一人。老伯命无知攀石而上。无知在巨石上巡查一遍,探下身子说:“老者可能见我们人多,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跑了。”正说话间,凭空里一叶扁舟从石崖下划出,径自划向江心,姜无知在石上看的真切,紧忙喊:“老汉,慢走,我有话问你。”那划船老汉充耳不闻,自顾摇着撸,飘飘荡荡向江心驶去。可巧,此时江心起了一层晨雾,那小船飘飘然驶进晨雾,悠然不见。姜老伯默默看着,忽然心中一动,似有所悟。回身问地方官:“此地是渡口吗?”

“额,这个,真的不知道。”

姜老伯微微一笑:“这个我知道。此地名为济南,先祖姜尚受封如齐便是由此渡口而来,只是年代久远荒废了。”

“主公英明神武,文韬武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千秋万代寿与天齐。”

“轰”老伯身后跪倒一大片随从,竟曝起一片尘埃。

“讨嫌。”老伯心里嘟囔着,用手在眼前扇了扇:“取纸笔来。”

有人奉上笔墨,老伯略一思索,挥毫而就:济南是个好地方。顺着笔意把毛笔向岸边远处抛去:“就在毛笔落下的地方筑邑。”

俗话说,土木之功不可擅动。这筑邑可是非只一日的事。前前后后七七八八,一众人等在此盘桓了一月有余,好在是国家重点工程,动迁工作迅速到位,什么占地呀拆迁啦赔偿啦,林林总总,一概不打折扣,要多少给多少。此地乡民一夜进城奔小康,都是中产阶级。后来还有人写了两句话赞美齐僖公姜老伯:吃水不忘打井人,发财不忘姜老伯。

姜无知在这项工程里也狠狠地搞了几笔回扣,承包商拎着一麻袋一麻袋的钱往无知下榻的宾馆送,都被他挡在了宾馆的大门外:“廉洁奉公是我们一贯的作风,你们不必搞这些小动作。在工作中把好质量关,安全观,高质量地完成国家的重点工程,百年大计,万年牢,啊啊。”

他皱着眉头,指了指地上装钱的麻袋:“这个讨嫌,我很反感。你们把这脑筋用在工作上,好不好。”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宾馆。那些承包商用敬仰的目光目送无知,有人带头一片掌声雷动。站在四楼默默瞧着这一切的姜老伯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太假了吧,哼,玩托玩到这个境界有够无耻。无知这孩子没出息。鸡零狗碎的手段骗骗老百姓骗的了吗?”

事后几位包商分别收到了几个钱庄的账号,分别是,鲁发钱庄,楚发钱庄,晋发展,郑农信贷等几家国外钱庄的账号,户主,姜无知。

姜无知:做大事是要有本钱滴,搞定第一桶金也需要一些运气。

新的小区终于奠基,这天夜里姜老伯借饭后散步的空闲走到已经清理好的场地,绕场一周,顿了顿,回身对随从们说:“四面站好,面向外,我要出恭,这里土松,环保一些。”

随从们围着地基面朝外四面站好。西风猎猎,斗转星移,就听里面吭哧吭哧的挖土声。有随从大惑不解,都说老伯有神通,难道是猫变得?拉个屎,咋要用土盖的?唉,有钱人的想法真的不好懂。忙活了好一阵,老伯看看埋藏的剑谱好隐蔽的样子,满意地拍拍手上的土,向旁边挪了挪,这回是真的要出恭。许久,寒夜里的黑暗中就听见老伯悠悠的怅叹:“没带纸啊。”

“吖欠”,回到暖洋洋的宾馆房间,姜老伯鼻子一痒,先打了个嚏喷,定睛观瞧,屋内拢起炭火照的四壁暖红暖红的,炭火盆边文姜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似笑非笑像个神仙像,素花衮金边的织锦暖袍,绣牡丹团花的缎子中衣(裤子),脚上一双系着大红绒球的棉拖,叉着腿,卡着火盆取暖发呆。

自从文姜失了魂,性情大变,是叫吃就吃,叫睡就睡,让脱衣服就直接脱得精光,知道呃屎拉尿去茅房,上炕认得男人下炕认得鞋。你说子曰诗云,她笑笑,好像懂很多,又好像根本没听见。你又说男盗女娼,她也只是笑笑,好像很理解你的生理需要。不仔细看好像温文尔雅端庄秀丽,仔细感觉又好像她心存高远,对周边的一切心不在焉,于无声中平添了几分娴静神秘。

老伯也搬了个马扎坐在闺女旁边,文姜对他嫣然一笑,很客气地点点头:“来啦。”

“来了。”

“坐”

“好。”

炭火融融,人影摇摇,父女二人对坐取暖默然无语。自打文姜失魂以后,姜老伯一直在惴惴不安的观察着闺女的行动起居,渐渐地老伯发现自己竟不知心里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按照普世的观想,失魂之后的文姜才真正是大家淑女。闺女娴静端庄,温婉淑顺,多少当爹妈的会为有这样的闺女自豪骄傲。省心,省心懂不懂?!在家听爹妈的,出门听老师的,出嫁听公婆的,晚上听老公的。梦寐以求懂不懂?多少家长老师公婆老公梦寐以求的闺女学生儿媳老婆,如今就坐在姜老伯身边,任怎地说服自己,老伯就是高兴不起来。愁也愁死自己。

夜深了,老伯扶着腿有些艰难地往起站,文姜立刻伸过手扶了一把。老伯看了她一眼,依然是神像般地宝像庄严。

“睡吧。”

“是。”文姜立刻铺床宽衣,披散了头发钻进了锦褥。老伯刚一转身就听床上微微的娇鼾一息一息传来。老伯摇头苦笑:原来淑女就是没心没肺的意思。不管你咋样,反正我是来告诉你,我已按你的安排都布置好了,爹说话算话。希望你的安排不是画饼。心里的话刚说完,这夜里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刮得房檐角上的风铃“丁丁玲玲”地响了一阵。老伯透过窗子看看外面,只见月亮被漆黑的房檐角挂在冰冷的天上,一串风铃悠悠荡荡。回过头,闺女暖暖地睡着,面颊潮红,乌黑的秀发铺洒一枕。有文艺青年特意为此情景写了一首歌:胭脂乱,香痕散,醉醒西楼梦尤欢。悄语向枕畔,乱堆乌云桃花腮,无语娇鼾。罢罢罢,暗敛残香返梦还。

看罢多时,老伯叹了口气,蹑足走出房门轻轻带好,来在外间,似无睡意,捡了册闲书倚在榻上昏昏沉沉只觉得稍一眯瞪竟东方破晓。

这文姜父女在齐鲁交界处虚与盘桓竟一月有余,济水北岸等着新媳妇的姬允早已是满腹狐疑。岂止是姬允,更满腹狐疑的是鲁国真正的操纵者,羽父公子翚。这姬允顶着戴绿帽子的小名来娶文姜,你道他少年英才就真的甘心?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阴谋,这阴谋的来龙去脉渊源久远,又与姬允他爹和他哥密切有关。这个与文姜有关的阴谋,前后穿针引线之人便是这羽父。这羽父公子翚也是身世离奇感情坎坷,至于和文姜的命运有何瓜葛联系,且听写家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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