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公檀父开西岐,文王羑里衍周易。姬发执钺拔朝歌,周公握发诸侯齐。周厉无道国人怒,共和惹得天下异。烽火诸侯为一笑,从此大周向东移。
开书
这一首定场诗说得明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之后惹得一场大祸,从此天子东迁,大周式微。史称东周,首都迁在旧都洛邑。
虽然周天子到了春秋时期,基本上对各诸侯没啥实际控制能力。但面子上各诸侯如果方便的话还是要给他一点的,毕竟不是还沾亲带故的嘛。尤其这几个姓姬的诸侯国,维着周天子这个牌位,大家相安无事。一旦这牌子倒了,谁也没那气吞山河的实力和勇气不是?!所以和谐的意思就是互相制衡,一块肉放在桌上大家都不吃,和和气气温良恭俭让,特绅士。但凡有个贸然动手,你看吧,这个立刻成了桌上另一块肉,一块大家都可以伸筷子吃一口的肉。
周天子就在这样一个和谐社会中悲催地度过了三百年。在这些诸侯中要说最敬重最会利用周天子这块牌位的,当属后来雄霸天下的晋国。鲁国和周天子要说关系最亲,可从来也没有好好利用这块大家当工艺品摆在饭桌上的肉。唉,可叹,可悲,周公大道从此式微。孔子为此奔波如丧家之犬,也是天道自然气数所在。正所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天亡周礼在所难免。
周礼这个事儿要说全部消亡了也不是,红白喜事现在大家不都还在凑份子吗?凑份子就是周礼,吃的回来吃不回来那可不是周礼,那要看个人能力。“份子”是现在的叫法,周礼的份子叫“赗”(读:奉),实际上“份子”就是赗字念白了,北方人喜欢在单字后缀个“子”字,比如:门子,路子,小鸡子,屁眼子,不一而足。再有,你找一个山西人读一下“份子”试试,要不给你读成“赗子”才怪。这成周虽然在河南境内,但离山西就不远了。更何况他们姬家的老家就在山陕一带。
虽然知识就是力量,但闲言少叙,咱们接着说息姑他娘声子老太。这声子老太杀了尹月灭了钟巫也算出了半口恶气。这一天门上的婆子进来报信说姬老三他们到了。声子闭着眼等了一会,缓缓地说:“叫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姬老三几个蔫溜地顺门缝儿溜了进来,一字排开躬身站好,大概是息姑给炒作的,这三人异口同声道:“不肖公子拜见师太。”
声子一皱眉,麻痹的,到底是师太镇得住还是国太镇得住,这都拎不清!唉,我儿平时都交些啥人?难怪死鬼老头子看不上他,弄出个小的来压场。唉,时也命也运也。
哀叹多时,想到“娘帮儿子没有底线”这句话,却也压住了心中的焦躁。
微微睁开眼睛,用眼角夹了夹这三位,嘿,倒还算听话。仨人一水的披麻戴孝。看了一眼又把眼闭上,好像很累歇了歇。其实声子练就的气沉丹田打通任督二脉,早就练成无尚道法,大清早起来咋会累?!这都是要的这个范儿,你甭管国太师太都这范儿。其实在春秋年间,像声子这样的死了以后有一个官称,小君。比国太牛逼。但声子这一辈子就没扶过正,别看她儿子做了代理国君,论起国礼息姑得管仲子叫一声娘,仲子本应是息姑的媳妇。这份儿乱,说书的都掰不清这关系。真能称小君的是仲子,所以声子这一辈子不忿就是这个,争得也是这个。
还说声子闭眼装逼。过了一会,声子拖长了声音:“来人。”
“奴婢们都在,国太有何差遣。”
“每人给他们发一根棍儿,此去洛邑路途遥远,一路之上跋山涉水,拄个棍儿,三条腿稳当些。”
仨人互相看看回道:“谢师太关心,不过我们三个柱棍儿,没到那个岁数,也没那个范儿不是。”
这回声子真急了,一瞪眼:“放屁!不学无术的货!你们这是死了爹去报丧,精神抖擞俩眼镚儿亮?你特么是要结婚呀还是来报丧?爹死了特高兴是吗?解放了是吗?”
其实这这仨人自打死了爹,还真有解放的感觉。声子猛然一问,仨人到也诚实,。嗯嗯呀呀地胡乱点了点头。声子气的没了脉,用手点指:“你,你,你们,唉!爹死了要哭!往死里哭!这一哭就哭坏了身子,身子坏了走道就打晃,打晃儿又要出门报丧,咋办?”
“拄棍儿!!”
“孺子可教也!丫鬟,发棍儿!”
待三人领命拄棍儿而去,声子仰面怅叹:“这特么是周礼,周公子孙这特么都不懂,老头子哎,你的周公大道看来是后继无人喽。”
东风迢迢春来早,济水河畔过候鸟。姬老三,姬老五,姬老七兄弟三人暗暗地领了声子的计策,出了殷丘便沿着济水一路向西直奔洛邑而去。正值阳春三月这一路上到也风光无限,这三人从小就是坑爹的货,那会这般听话?离了殷丘视线便脱了孝袍麻衣,把竹棍卷吧卷吧扔在车马之上,一路探花问柳到也快活的紧。
晓行夜住非只一日,这一走就是半个月,眼瞧着就要进入夏天。这一日傍晚仨人行在官道之上,猛抬头见远处雾沉沉一座巍峨大城。三人手搭凉棚遥遥观看,不觉赞叹不已:好一座一线城市!
要说这三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古时规定侯爵的城市东西南北各长两千七百米,大约五里见方。曲阜,公爵所在也是这个规格。不过春秋年间天子式微,各诸侯不怎么尿这一套,胡建乱建,私搭乱建,超标住房,小产权房,五证不全房,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反正周天子也没那个力量管这些,都是没主儿的地,有钱就盖房呗,钱留在手里也是个贬值。多生孩子多盖房,这是当时各诸侯的国策。
要说这洛邑的规模,论大小真不一定赶得上齐国的临淄,晋国的曲沃,可人家城市的规划,设计,人文,各个细节别的地方没法比。就好比你现在去趟欧罗巴,人家哪儿很少有角钢槽钢麻花钢玻璃螺丝大芯板建的锃明刷亮的摩天大楼。大都是石材砖瓦的精致小建筑,但人家哪儿一砖一瓦,每一个墙角每一扇窗户,稍一留意,看过去就是一张画。这个还真不是有钱就能砸出来的,这个需要文明的沉淀。
姬老三他们赞叹的也是这个,洛邑那是武王旧城,再加上城里的物件好些个都是迁都时带过来的,虽然比不上西岐那样的深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世背景在哪儿摆着呐,比不了!三代富家才出一位少爷,不够三代出的那叫坑爹,现如今网上路上够坑爹的可不少。
所以洛邑城那是当时的典范,哪个叫精致,什么叫庄严。不过咱们要说清楚,那时的建筑大多是夯土原木,就是干打垒加金丝楠的立柱,有砖瓦,但不多。大多是茅草顶子木结构,烧砖?那是挺高科技的事儿。
当时还有规定,诸侯城墙一丈高。一丈,三米,腹肌强的一口吐沫使点劲就啐的过去,所以那时攻城破寨不是啥难事儿。洛邑可不同,城高三丈也就是约略十米,这个高度看着就有点规模了。但还是夯土建造,那时候科技水平就那样。夯土建筑这个东西优点颇多,冬暖夏凉保温透气。就是用起来比较麻烦,每年要刷浆。否则虫蛀鼠咬风雨剥蚀,没几年就坍塌毁坏。要不人家埃及的金字塔存在了五千年,你在国内找找,哪还有真的春秋建筑?
闲言少叙,还说姬老三他们。遥遥望见洛邑立时兴奋了起来,一行人欢天喜地就要扑奔大城而去。还是姬老三有些城府,连忙拦住姬老五姬老七:“慢,快下道,找一个僻静所在,换好麻衣孝服。”二人一听甚是有理,赶紧吆唤仆役赶车下道,来在道边树林之中。三人换好了麻衣孝袍,拄着哭丧棒。对了,声子发给他们的那根棍子,有个学名叫哭丧棒。
仨人披麻戴孝手拄哭丧棒重新来到官道之上,看看天将擦黑便加紧脚步赶奔城里。待离得且近,姬老三一声令下:“哭!!!”一时间洛邑东门外官道上哀嚎一片,远处荒野之上有苍狼跟着凑热闹,一唱一和到也使得孤城暮野凄厉苍凉。
守城军兵见官道之上一帮人衣冠不整手拿棍棒,哀哀怨怨哭诉不止,也赶上此时天色昏暗不得眼看。军兵暗叫:不好,有难民闯关!军官不容分说一声令下:截访!!
到底是上邦大国,军兵素质就是不一样。洛邑守门军兵一顿耳刮子冲天炮窝心脚,打的姬老三一行人作鸟兽散。
守城军官见这帮人落荒而逃也不追赶,万一后面跟着大队难民再酿成公共事件,跟上面不太好交代。兵书有云:穷寇莫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姬老三他们糊里糊涂被暴打一顿,失散各处,幸亏出发前有个有跑长途经验的黑车司机传授经验:一旦彼此在荒野失联就学雎鸠啼叫以作暗号。这回派上了用场,月明星稀洛邑郊外,关关雎鸠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到后半夜这些人才聚齐,议论纷纷不知为何被打。糊里糊涂就地草草安歇。
一夜无话次日平明,姬老三一行人继续来在官道哭号报丧,这回加着万分的小心。守城军兵一看,这帮人又来了,便要出城迎战。其中有个老军心眼比较仔细,连忙拦住众人:“慢,事有蹊跷,你们看,这些人虽然手拿棍棒破衣烂衫,但他们手里没有碗呀!有棍儿有碗才是难民,有棍儿无碗成何体统?”军官被他一说到也疑惑起来,支起耳朵仔细一听,隐约之间听到报丧啥的,再仔细听时被身边一个小校给干扰了,这小校嘟嘟喃喃地在反驳老军的话:“谁说有棍儿有碗就是难民?唐僧也有棍儿有碗。”军官这个气呀,一拍小校的后脑勺:“那就更该往城里请才对!”说完一声令下:“列队,奏哀乐。”
欲知此一番声子派人到洛邑明着报丧,暗着又在做哪些个局,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