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擂落下帷幕,大公子方唯玉胜出,只等长老会整理移交完具体事物后,方唯玉就正式成为奎山城城主。
而方俢凛,即将被派遣至陵阳分会,距离奎山城千里之遥。
事已至此,方海平已再无反对余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唯玉拿走他面前的城主大印,又气又怒,一阵剧烈咳嗽,体内紊乱的内息暴动,当场一口污血吐出,昏死过去。
对此方唯玉只是微笑着命人将方海平送回房中,请来大夫,又以方海平需要人随身照顾为由请白夫人一同住进西跨院,并在院门外安排人手以“保护”方海平安全。
而方唯玉这一系列作为,长老会保持沉默,视而不见,即便是平日里跳的最欢的石长老,也诡异的沉寂了下来。
而对于此次武擂关键人物的季江南,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江州之事传的不小,而出色的少年剑客就那么几个,但如方唯玉所说,奎山城不参与世家争斗,故而也没人多说什么,只是看季江南的眼神都有几分讶异。
元宵过后,正月十七,新一任城主方唯玉下令开山,履行承诺,送季江南出奎山城。
季江南本无大伤,主要是旧伤作祟,以及内力亏空,武擂过后方唯玉命人送来不少上好丹药,几日下来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
正月十七上午,方唯玉亲自送季江南到奎山山脚,呈上纹银八百两作为额外的谢礼,季江南没有拒绝,干脆利落的收了起来。
薛老头带着薛双前来送行,薛双虽伤的不轻,但小孩子身体康复都很快,故而除了脸色苍白一些,身体已无大碍,额头上还缠着纱布,那磕伤不轻,注定是要留疤了。
薛双年纪尚小,也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提了两条赤尾鱼,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季江南。
“季少侠,爷爷说是你救了我,我也没什么答谢的,这两条鱼是我和爷爷今早才钓的,新鲜着呢,就,就勉强算我的谢礼吧,”薛双涨红了脸,大概觉得两条鱼换救命之恩有些寒酸,又急忙忙的补上一句,“不过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方唯玉等一众人看着有些扭捏的小姑娘不由得笑了起来,季江南也不禁莞尔,自腊八之后季江南已经很久没有笑过,整个人阴沉又暴躁,眼前这个小姑娘面黄肌瘦,一双大眼却灵澈得很,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倒不自觉的令人心生怜爱。
季江南弯下腰,接过薛双手中的鱼,笑着说:“谢谢你。”
薛双见季江南收下了她的鱼,很是开心,对着季江南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红着脸跑开了,薛老头也笑呵呵的对季江南道了谢,转身跟着薛双去了。
“季兄,保重。”方唯玉笑着对季江南一拱手,季江南回以一礼,转身走上山道。
方唯玉看着季江南逐渐走远,也转头看向奎山城,微笑的角度略微有些冰冷。
现在,该好好想想石磊的去处了,按理说,石磊拜入霸刀堂习得一身武艺,该是一件好事,不过现在嘛……
初春到来,雪地消融,奎山城的封山之举,确实考虑周到,山路本就崎岖,融掉的雪水渗入泥土,极易打滑,而且,雪地将化不化,路径难辨,大片积雪下可能已经化空,一不小心就要一脚踩塌,滚落山坡。
季江南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打滑的路上行走,头上沾了大片的落雪,身上崭新的袍子被划拉了一条大口子,棉絮翻了大半出来,被山风吹得乱七八糟。
季江南脸色不太好,这一路上滑了好几跤,方才更是一脚踩空,吃了一嘴的雪不算还被雪地里的树杈划烂了衣服,好在包袱没丢,否则到了夔州吃饭都成问题。
季江南杵着长剑艰难的行走,剑柄上还栓住薛双送的两条赤尾鱼,跟着季江南在雪地里滚了一遭也还好端端的,晃悠悠的挂在剑柄下端。
翻过奎山,就是夔州城,季江南一直不停的赶路,终于在太阳落山时,翻到了奎山的另一边,这一边,已经属于夔州范围,雪地上依稀有人走过的痕迹,这边的山势偏向平稳,路也宽得多,夔州不封山,过完元宵,已经有人开始在山上行走,山下就是夔州城,依稀可见大片黑色的瓦檐。
季江南呼了一口白气,在山上寻找落脚的地方,今晚是别想进城了,等他下到山脚,城门早关了,还不如在山上将就一晚。
在山腰上有一片被积雪压倒的树,合抱粗的树干横躺在雪地里,大片枝干折断,季江南将积雪踢开,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将剑柄上的鱼取下来,心情稍好,还真得谢谢薛双小姑娘,否则今夜怕是得饿肚子。
季江南找了堆枯枝,掏出火石起火,橘色的火光亮起,暖意袭来,季江南向火堆靠了靠,简单的处理了两条鱼,穿枝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夜色渐深,山下夔州城一片漆黑,季江南啃着鱼,赤尾鱼的确鲜美,没有任何调理,吃起来也颇为美味。
前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行人正朝着季江南的方向走来,走近了才看清,这伙人皆身材魁梧,穿了一身皮袄,戴着棉帽,腰上别着各是兵器,看似行走的镖师。
一行人看见火光,欣喜异常,快步走过来,为首的汉子冲着季江南拱拱手,客气道:“这位小兄弟,我等是四海镖局的镖师,现押镖出行,无奈路上丢了火石,这天寒地冻的,能不能跟小兄弟借个火?”
季江南点头,道:“请便。”
众人大喜,道谢后围着火堆坐下,从腰间取下酒袋子,为首的镖师很大方的将酒袋子递了过来,笑道:“在下王灿,和这几位兄弟都是夔州四海镖局的镖师,小兄弟仗义,我等也不白来,这袋子竹叶青,权当谢礼了。”
见汉子笑得豪迈,季江南不禁回以一笑,接过酒袋子:“在下季江南,多谢王大哥。”
季江南揭开口子,一阵清冽的酒香飘了出来,季江南挑了挑眉,举起酒袋子就是一阵豪饮,少顷,酒袋子就瘪了下去,而季江南只是微微红了脸。
众镖师哈哈大笑,直赞季江南也是个性情中人。
喝了酒,众镖师就从包袱里找出干粮吃了起来,可架在火堆上的那条烤鱼,散发出丝丝香气,反勾的众镖师有些食不下咽。
王灿看了那鱼一眼,越发眼馋,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季江南已经将烤好的鱼递了过来,王灿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过了鱼,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枚三角赤铜令牌递了过来,道:“多谢季兄弟,但我王灿向不喜欠人,这枚令牌你接下,若日后有所需,持此令牌到四海镖局任何一处分局,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事,必助你一臂之力。”
季江南肃然起敬,不过是萍水相逢一条烤鱼,居然送出如此厚礼,这王灿倒的确算是个豪爽之人。
季江南本欲推辞,可王灿与众镖师坚持要他收下,他只好将令牌收入怀中。
后半夜众人休息了一会儿,至天快亮时众镖师起身告辞,王灿对着季江南拱手道:“季兄弟,我等有事在身,就此别过,日后有事,尽管到夔州四海镖局找我,定请你喝最好的竹叶青!”
“多谢王大哥,诸位保重。”季江南拱手道。
众镖师往山上走,季江南转身下山,平缓的山路走起来要快得多,一刻钟不到就隐约看见了城门,季江南正准备加快步伐,忽然一阵山风吹过,裹挟这树上的雪花飘洒起来,风中一缕淡淡的血腥味瞬间让季江南的步子听了下来,季江南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山顶,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正是王灿等人离开的方向!
“糟了!”季江南马上回头往山上跑去,提气在树林之间飞纵,快至山顶时,一大片鲜艳的红色在融了一半点雪地里异常显眼。
季江南心下猛然一沉,到近前落下,山道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尸体,兵器包袱散落了一地,季江南挨个探查,全部是一招致命,全无生息。
翻过一具趴着的尸体,正是刚刚分别不久的王灿!王灿鼻下还有气息,季江南连忙抬掌,一缕温和的气息入体,暂且护住王灿的心脉。
王灿抽搐了一下睁开眼睛,看见季江南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想要说话,可脖颈处源源不断的流出鲜血,王灿倒声音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季江南连忙加大力度,可王灿伤在喉咙,主心脉已断,纵使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王灿深知自己必死,提起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重重的放在季江南手中,季江南不明所以,王灿努力想开口,可除了“嗬嗬”什么也说不出来,一阵抽搐之下头一歪,彻底断了生机。
季江南抱着王灿的尸体悲从心来,这汉子虽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但与他性情相和,是一位可交之人,结果分开不过一刻钟,就突然殒命此地,季江南心思烦乱,那股久违的杀意,慢慢的笼上心头。
而周围的树林里,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六名白衣人,呈六角之势将季江南围在中心。
季江南放下王灿的尸体,将匣子收入怀中,慢慢拔剑,一瞬间,剑气与杀意笼罩开来,季江南抬起头来,眼睛赤红,足尖在雪地上一点,雪白的剑光迎着一名白衣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