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彤嘱咐完陶文天便向着自家哥哥那边飞去,可人在空中就听见范遥的声音在其心神中响起,“半盏茶的时间之后,速速向我身后靠拢。”
李思彤知道这是范遥在神识传音,她也不回话,深怕离渊神识强大而被他截听了去,只是微不可察的轻点螓首,身形不停飞掠而去。
没有了身后之人,整个中路只剩范遥一人。
但整个馥离中军仿佛面前有着洪水猛兽一般,一个个都是神情严肃,那些战将纷纷大声呼喝着给自己的手下打气,只是在看向远处孤身一人向着这边冲杀而来的玄衣修士,眼神之中尽是不可思议以及些许的惊恐之色。
范遥的金色指风,其上带着炙热的火焰,出指如出剑,剑意冲宵、轻松写意。
那一剑剑‘点’去,就如同市井百姓看热闹一般的指指点点,真正达到了随心所欲的无上境界。
但每次漫不经心的一‘点’,都会让一名骑卒坠马而亡,尸体浑身上下丝毫不见长剑造成的伤痕。
离渊跟在范遥身后,脸色难看至极,虽掌法铺天盖地,虽每每有掌风罡气砸在范遥身上,可只见其脸色愈加殷红,又或嘴角流出的丝丝鲜血已快要汇聚成流,但身形却丝毫不慢,呈所向披靡之状向着馥离中军突杀而去。
“范遥!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别没到镇门口便身死道消,成为一笑柄罢了。”离渊气急开口说道。
范遥哪有闲暇与他斗嘴。其一身功力如江河奔流,身体里三座星云气象巍峨自转不休,踏山移海决已是运转至最快,挡离渊、破中军,气势如虹!
馥离修士孔昭文,从大战伊始便与这看似最稳固的中军混在一起。如今看着范遥以万夫莫敌之勇徐徐杀来,不由得惊恐万分。看了一眼场中形式,恍然开口大喊道:“离师兄,你跟在他后面干嘛?你去他前面啊。”
离渊听闻此言得他提醒,也是知道自己竟是一时糊涂,当下便飞身而起打算去正面拦下范遥的突进之举。
人在空中看向孔昭文,眼神冰冷并怒哼一声。
范遥感到身后压力消失,也知道离渊正飞掠向前,却不阻拦,只是趁机换气,看着远处的孔昭文想起殒命的吴青和翟强两位道友,一时间眼里杀气四溢。
孔昭文被这二人看的恐慌万分,面上不显心里咒骂连连,人却闪到大军之中将自己隐藏起来。虽知道这样做对那二人是毫无用处,但只求个一时心安罢了。
看着不足半里路之遥的青瓦镇南门,范遥趁着离渊变换身位的功夫,土之星云熠熠生辉,脚下浑厚的五行土之力加速涌入身躯,游走周身,将一身暗伤恢复个七七八八。
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之后,张嘴便发出一声长啸。
李思彤正与白黎卿又战在一处,听见范遥嘹亮的啸声,当即运功大喊道:“诸位道友,速速向范师兄身后靠拢,咱们一起杀进去。”
李思缪在前面杀得兴起,正欲出口反驳,李思彤凤目眯起,厉声说道:“别磨磨唧唧的,这是我和范师兄商量好的。若是贻误战机,那绝不是你能担待的起的。”
见妹妹发火,李思缪只能作罢,高声呼喝着张正山等人且战且退,向范遥那边汇合过去。
来到范遥身边,正好与古冠宇和章倩等人撞个正着。
看着古冠宇和章倩面色难看,不禁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这边有几个金丹修士,他们、他们过不来了。”古冠宇黯然说道。
李思缪摇头说道:“都一样,打仗哪能不死人?大家还是马上振作起来,先冲进镇子里再说。”
范遥看着众大靖修士都是汇集在自己的身后,见两边队伍明显是少上几人,也是心里阵阵抽搐。
继而回头看着正唤回惊云剑的离渊,和也做汇合之举的馥离大军,脸色已是恢复淡然,说道:“前面交给我,大家一鼓作气不要恋战。尽量、尽量不要再死人了。”
下一刻,范遥玄衣飘飘,身形骤然出现在馥离大军的上空,左手双指并拢,剑意指风犹若游龙飞舞,如在空中恣意泼豪洒墨,书写出一个个带着惊天杀意的大字向着离渊隔空杀去。
脚下一顿,一脚踩在一支刚刚被床弩射出的巨大箭矢上。
重达数百斤的巨大箭矢先是刹那间凝滞不动,然后以更快速度砸回地面,不但砸烂了那架床弩,那支如同檑木滚动的箭矢一路滑滚儿去,数十位拽手被当场碾压得血肉模糊。
范遥身形落地,见离渊手握惊云剑堪堪破去自己的游龙剑意,只是微微一笑,便又出‘剑’。
这一剑飞去,去势太快,剑气太长,剑意太多,以至于范遥手指与青瓦镇的南门之间,拉伸出一条纤细而璀璨的惊人白虹!
仿佛世间有一剑,剑身长数百丈。
这种完全放弃防守,只求一击必杀的打法把离渊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心里明白,在两人境界相仿之下,范遥的奇招妙法更是无穷,且杀力惊人。
有心想要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将范遥拦截在此,可自己带着数万大军,占尽优势,如此做法又是心有不甘。
心思急转之下,范遥的剑意已然临体,不由得手握惊云剑护住周身要害,铿锵声声之后,不禁向后滑出数步。
一步退,步步退。
范遥剑势已成,来不及擦去嘴角继续渗出的鲜血,在离渊舍不得千金之躯的情况下,以万夫莫敌之勇,信步向前杀去。
馥离的中军又分三路,每一路间隔二十步,见此情形,居中的战将急忙令旗急舞。
两侧的方阵里的士兵放下手里箭弩,继而长枪烈烈,向着那一人围杀而去。
缓缓前行的范遥此时显得相对安静许多,金色带着火焰的指风,游曳不定,倏忽间璀璨现身,刹那间一隐而没,宛如雷霆大作的云雾之中,有蛟龙偶露狰狞,张须怒视。
这简直是把游龙剑意发挥到极致。这让其身后,偶尔瞥视一眼战况的李思彤看得目眩神迷。当下有学有样,飞剑一样的幻化出游龙飞舞之状,与两侧袭击而来的馥离修士和馥离边军战斗不止。
范遥稳步向前,不急不躁,心意所致,便是那抹金色剑意长虹绽放之处。
在他身后的大靖修士,抵挡着两边馥离骑兵和修士的袭杀。走着走着,便觉得脚下泥泞不堪。
心里大感奇怪,抽眼向脚下望去,却见黑紫色的淤泥粘在脚上,当下恍然,这应该是范遥所杀敌军人数太多,热血流淌到地面,竟把初冬时分快要上冻的泥土搅拌成泥。
心里先是骇然,继而精神大振,拼尽一身的修为向阻击而来的馥离大军狠命杀去。
眼见着范遥带领着众大靖修士距离镇子南门越来越近,眼看着馥离中军死伤无数,馥离中军站在大纛下正施放号令的战将谓然一叹,然后便是挥手招呼过来一位正在边路督战的战将。
待到那战将展翅飞来,将手中的令旗抛了过去,随手在身后抽出一把长矛握在手中。
那战将接过令旗,大惊说道:“将军,你这是为何?”
手握长矛的战将高声喝道:“我死以后,将有张将军代我统领大军,配合离上人绞杀大靖修士。”
在他身边的一众将官轰然领命,继而抬头,面带不舍还有些许愤懑之色看着那手握长矛的将军。
“离上人等没了心气,我去助他一臂之力。”细不可闻的一句话,飘入那手拿令旗的战将耳中。
不待他出言劝阻,那手握长矛的战将双翼张合,快逾闪电,向着大靖修士的当头一人纵身杀去。
本就是不到百丈的距离,在长矛声势堪至最盛之时,便已是来到范遥身前。
范遥刚与离渊换了一记指风剑意,看着长矛临体,随意一拳挥出,在犹若闷雷的声响中,那战将虽尽力挥动双翼,但还是踉跄着后退十余步。
指风与长矛的撞击之下,荡起一阵肉眼可见的气机涟漪,如竖起的镜面,巨大冲激之下,那名战将身后附近的大纛不仅猎猎作响,连坚韧至极的旗杆都向后弯曲出一个惊人弧度。
“拓跋将军,此人不是你能力敌,还不快快退下!”离渊高声喊道。
那战将站定之后,没去理会离渊,而是看向四周的馥离将士,沉声说道:“岂曰无兄、与子伯仲,岂曰无弟、与子携手!”
说完之后,便用肌肉崩裂、流血不止的双手握住长矛,矛尖指向范遥,面露坚毅之色,虎吼一声,继续前冲,惨烈至极。
“我若不是至亲长者死在馥离大军手中,说不定我还会饶你一命。甚至倘若不是在沙场之上,我也有可能与你把酒言欢。但是,可惜了。”
范遥叹息说道,看着那拿着长矛勇猛杀来的那人,渐渐地,与数年前破庙中的王壮重合在一起。
下一刻,金色指风凛冽呼啸中,长矛碎裂,那名将军的身躯缓缓向后倒下,“嘭!”的一声过后,再了无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