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卫知行冷漠的反应时,我起伏的心落回了原地,这么说来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孩子了?那就好,那他就不会拿着这个孩子当筹码拒绝离婚了,可是为什么我喉咙里泛着苦涩鼻子也酸得不行?紧接着,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往上冒,一寸一寸侵蚀着我的肌肤,身子忍不住地想发抖。
人情凉薄如纸,小风小雨一吹打,哗,就裂了,碎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也不想再跟他过了,计较这些做什么呢。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回吧。”我垂下头,转身理了理旁边的衣角,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发红的眼睛。
“早晚要回去的,既然村长同意了,就今晚吧。”卫知行进了房间,也不问我一下,主动帮我收拾东西。
我看着他的动作,隐忍着一肚子的怒气,终究垂下眼,一句话没说,在这里不受欢迎,去他家也会遭到婆婆的嫌弃,在哪都一样。
秋惠婶这时上了楼,看到房间里站着周牧,她脸色又沉下来,狠狠地瞪了周牧一眼,“不是感冒了吗?还不回房歇着。”
周牧没答话,默默地看着我一眼,转身低头走了。
紧接着,秋惠婶也跟了出去,对周牧说:“我去楼下给你拿点药,吃了早点睡,睡一觉就好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卫知行两人,他默不作声的收拾东西,我坐在床边发呆,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一片空白。
就这样,我跟卫知行回了卫家,婆婆看到我回来,只顺嘴问一句,身子还好吗,我说好,她便说,早点歇着,现在是两个人了,不能大意,然后就回房了。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不踏实,婆婆家里同样不安宁,自从公公被罚在青娘娘庙守庙,婆婆打大哥想逼走卫知行之后,婆婆就安分了很多,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心里真的安分,对于这家人,我还是很害怕的。
好在一夜无事。
因为嗜睡,第二天我九点多才起床,卫知行出去晃了一圈,回来之后脸色非常难看。
“周牧出事了。”他一屁股坐在我面前,手狠狠地揉揉头发说。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他怎么了?”
卫知行脸色阴沉地瞪我一眼,冷笑,“这么紧张他?”
我倒不是紧张他,我只是担心汤琳琳对他下黑手了,眼下我没心思跟他多解释,急声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卫知行心情不好,便也没多追究我对周牧的过度关心,叹了口气说:“听说是药物中毒,昨晚去医院了。”
“中毒?怎么会中毒?”我直觉这肯定不是意外,这么多事情都出过了,现在所有的意外在我看来全是有预谋的。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们不是有怀疑的对象了吗?会不会是她下的手?”卫知行盯着我问。
“十有八九。”我点头,提议说,“我们去看看周牧吧,顺便找他了解下情况。”
卫知行竟然没反对,看了眼我身上的衣服说,“你换件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我想卫知行是有危急感了,所以才这么爽快。
周牧比我想像中还严重,上吐下泄,还胃出血,原因是他吃了感冒药之后,又喝了咖啡!
他一直有喝咖啡的习惯,没想到这差点要了他的命。
“你真是大意。”我坐在病床前责怪说。
周牧浅浅一笑,看了眼旁边的卫知行说,“已经没事了,住院观察两天没大碍就可以回去了。”
我想了想,这事怎么这么赶巧呢,刚跟汤琳琳下过饵,紧接着周牧就出事了,这不能不让人多怀疑。
“是她吗?”我问。
周牧摇头,“药是我妈拿给我吃的,她总不会害我吧。”
我四下看看没见到秋惠婶,“婶子不在吗?”
“她不放心我爸偏要回家看看,等会就会过来。”周牧歪在病床上,脸色有一种不正常的苍白,看来真的挺严重的。
“你问问她那药哪来的,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你这一说还真得好好问问,那你们先别走,等会她就来了,一起听听。”周牧看向卫知行,“方楠把事情都和你说了吧,你最近注意点。”
卫知行点头,“谢谢,我会的。”
我们三个的气氛委实尴尬,我提出想去外面逛逛,卫知行便陪着我去了。
这小镇也没什么好逛的,就在路边买了些小吃,最近我可馋着呢,看到什么都想吃,于是买了一路,吃了一路,卫知行跟在后面付钱。
路过一家金饰店,卫知行和我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我心想,难不成是因为我怀孕,所以想送点礼物讨我欢心,那倒不必,不过还是跟了进去。
在导购小姐的热心介绍下,卫知行在吊坠那个柜台看了半天,也没征求我的意见,最后选了一尊金佛,让店员用红绳子拧成扣穿成了项链,然后装进饰品盒里。
我以为他是送我的,结果人家直接装进了口袋里,再也没提过,好像没买过一样,我脑子里不由乱想,不是给我的,难道是……是给梅花的?但转念一想,卫知行再渣,也不至于当着我的面给他的情人买礼物,算了,先不想了,总会知道的。
逛了将近中午,周牧打电话来说秋惠婶已经回来了,我和卫知行再次回到了医院。
秋惠婶给周牧煮了些清淡米粥,周牧正吃得津津有味,许是周牧和她说了什么,她坐在病床前看着周牧面带愁容。
“行子和方楠来了。”见我们过来,秋惠婶站了起来。
“来看看周牧。”卫知行笑答。
“哎哟,可遭罪了,这日子没一天安生的,你村长叔的腿还没好利索,周牧又住进了医院。”秋惠婶眉头拧着,嘴里抱怨着,看向周牧的眼神却是满满的心疼。
卫知行安慰了几句,秋惠婶才停止感慨。
“妈,那盒芬必得是谁给你的,我记得咱们村子里但凡伤风感冒,都是去小安村那个小诊所包的小药片。”周牧吃完粥,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抽纸巾擦了擦嘴,然后问秋惠婶。
秋惠婶愣了一下,然后笑笑说:“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你误会,没想到你却来问了。”
我和周牧瞬间愣了,周牧面色大变,“谁给的?”
秋惠婶收拾着碗筷,根本没看到周牧的神色,仍是笑吟吟地,“是周伟让周英送过来的,昨晚你在他家一直打喷嚏,周伟担心你,所以就让周英送来了这药,这孩子,真是细心,不亏你们从小玩到大,这种情分是一辈子的事。”
我和周牧的脸色全变了,卫知行也很是震惊,我们三人都没说话。
秋惠婶意识到气氛不寻常,回过头看到我们的异样,不解地问:“怎么了?那药有问题?”
怕她担心,周牧忙摇摇头,“没问题,没问题。”
药没问题,是周牧自己的问题,要不是他有喝咖啡的习惯,怎么会引发药物中毒?
汤琳琳手段真是高明啊,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这种心计城府,用在杀人害命上,真是可惜了。
“我就说嘛,那药还没开封呢,怎么会有问题,你们聊着,我去洗碗。”秋惠婶松了口气,拿着碗出去洗。
待秋惠婶出门了,我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沉默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话:“好可怕啊!”
周牧苦笑,“真没想到我的生活习惯还能被人利用,高明,佩服,要不是情况特殊,我还真想跟她交个朋友。”
看得出,卫知行的心情也很不平静,不过他旁边听了,没说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本想等她再动手,抓个证据在手里头,直接扭送派出所,结果可好,人家出手不留痕迹。”周牧摇着头,愤怒但无奈。
“你先养好身体,其他的别多想,没杀掉你,她肯定还有后招,不会这么容易就算了的。”嘴着安慰着周牧,可我心里早已惊涛骇浪了,直觉得汤琳琳是个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女人,想想以前还跟她走得那么近,直觉得背后发凉。
“我想我暂时不会再有危险了,毕竟我刚出了事,接下来肯定会比较谨慎,短期内她应该很难找到机会,她是个聪明人,很明白这一点,倒是行子会比较危险。”周牧平静下来,细细分析说。
我看向卫知行,希望他会说点什么,而他只感激地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告别周牧,我们准备回去,想到那个小村子,我本能地抗拒,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去,越靠近越悚然,可是又不得不回去。
我以为我怀孕了,婆婆会特别照顾我,没想到,晚饭时她竟然喊我去帮忙,本来我以为她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结果真的就是帮忙,洗碗,洗菜,切菜,指使着我忙个不停。
其实做点力所及的活,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我不知道婆婆是不是有意,还让我去搬柴火,拎水,粗活重活一样都不放过,那种大铁桶装满水,少说也有几十斤,我压根拎不动,她一点不体恤我,反倒说,让我少装点,多拎几次,把水缸装满就行了。
我不干了,借口身体不舒服,洗了菜切好就回房了,结果婆婆在厨房骂开了。
“咱家这是养了个祖宗啊,还没怎么着呢,就使唤不动了。”
我在房间里听了,对卫知行说:“妈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我怀孕了,还让我干重活,我要是出了事,她担待得起吗?”
卫知行压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玩着手机头也没抬,“我妈能害你吗?你别多想了,不想干就不干。”
这话说得,你妈连你都不放在心上,怎么就不能害我了,可是卫知行怎么会是这个冷漠态度?我心寒的同时,更多的愤怒,当我小命不是命是吧?
“这个孩子你想要吗?”压抑着怒火,我问。
卫知行抬头看向我,动了动嘴唇说,“你怎么想?”
“我现在是在问你!”我真的怒了。
“你认为我该要吗?”卫知行坐正身子,冷嘲着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明白了。
“你心里明白。”卫知行淡淡地说
“我不明白!你把话说清楚。”
卫知行用一种嘲弄的眼光看着我,脸色变了几回,终于问出口:“孩子是我的吗?”
我真是被雷劈了!他竟然认为不是他的?难怪对我这么冷漠,也难怪婆婆敢这么狠地折腾我,呵呵,行,真行。
“你认为是谁的?”我气笑了,心早凉透了,这会儿我没有悲伤的情绪,更没有眼泪。
“我怎么知道?”卫知行继续看手机。
“你认为是周牧的?”他可是一直认为我跟周牧不清不楚。
“你的检查单子,我看过了,胎儿五周了,是在南城怀的。”卫知行的情绪比我还要平稳,说起这番话语气平淡,好像在谈论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小事。
这下我有点不明白了,既然在南城怀上的,不是他的,又会是谁的?于是也便问出了口,他只呵呵一声笑,便不再言语。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青春和真心都是喂狗了,我到底是怎么爱上这个男的,而且一爱这么多年?甚至怀疑这几年我是不是被人下了药,我为什么现在才看清他呢?
一个大写的渣男在卫知行的头上闪闪发光,同时一个大写的傻逼贴在我的脑门上,嘲笑着我这几年的天真付出。
你认为是谁就是谁吧,我懒得再浪费口舌。
我拿了手机下楼,抓了一把瓜子坐到沙发上去嗑,什么都不想,只觉得那瓜子味道还不错,挺香。
婆婆做好了饭,脸色仍是沉着,看到我拿着碗筷坐到桌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假装没看到,暂时我是不会离开大安村的,只要呆在这里一天,我就得在她家吃吃喝喝,她不高兴也没办法,这饭她必须管。
以前热闹一桌子人,现在少了三个人,公公在青娘娘庙忏悔,卫园不在了,卫聪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就跑出去玩了,他是一天也闲不下来,我想肯定是想和秀秀在一起。
几个人都没说话,盛了饭坐下默默地吃。
饭吃到一半,卫知行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金饰盒推到婆婆面前,婆婆怔了一下,拿了起来问:“这是什么?”
卫知行低头扒饭,淡淡地说:“给你的。”
婆婆打开来一看,顿时又惊又喜,眼睛笑成一条线,嘴上客气地说:“这……你花那个钱干嘛,我天天下地干活,哪戴得了这个啊?”
“今天是你生日。”卫知行停下筷子,看着她说。
原来今天是婆婆的生日,难怪他买这个礼物,我不知道这个日子,什么也没准备,这不怪我,卫知行压根没跟我说过。
听了卫知行的话,婆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低头看那个金佛,“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卫知行说:“是,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今天。”
婆婆的笑容收起,又勉强咧了咧嘴,“亏你还有这份心意,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当然记得,这么不同寻常的一天,我怎么会忘记呢?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想,您也不应该忘记!”虽是温情的话,可卫知行的脸色冷冷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的欢快,他盯着婆婆的脸,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好像在特别强调一样,感觉怪怪的。
我心想,既然礼物都买了,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婆婆垂下眼不看他,仍是勉强撑着那抹僵硬的笑容,“那我就收下了。”
卫知行看了眼那尊金佛,带着一抹别样的意味说:“愿它能保佑你长命百岁。”
婆婆抿了抿嘴唇,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却接着话说:“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
卫知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吃饭。
我和卫静被他们二人怪怪的举动弄得大为不解,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转动,可人家早已平静下来,各自低头吃饭,再不出声。
我想起卫知行与公婆之间由来已久的矛盾,只怕卫知行送礼物并不是真心,不过是想寒碜一下婆婆,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晚上,我提出与卫知行分房睡,他没意见,于是我就睡了卫园的房间。
大安村的夜向来都是不平静的,我一下子换了地方,睡得并不踏实,卫园的房间正好在公婆卧室的楼上,早上天还没亮,就听见楼下传来婆婆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有公公的安慰声。
前几天夜里村长家进了一人奇怪的人,当时追到青娘娘庙,我在那个小棚子里并没有看到公公,当时就猜测他可能半夜回家了,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幸好周牧没多嘴。
我悄悄起身下楼,走到婆婆的房间外,只听婆婆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这……怎么可能是真的?怎么可能呢?可是刚才是我眼花了吗?你……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婆婆语无伦次,好像受了重大的惊吓。
“你先别哭,别惊动人,这事不能惊动人,不然不好办。”公公低声说。
“对对对,可不能被他发现了……本来他最近说话做事都奇怪,这要是被他发现了,我还有命活吗?”婆婆的哭声渐渐变小,我心想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他们看到谁了?又提到那个“他”,上次我已经确定那个“他”就是卫知行,这事怎么和卫知行还有关系,话说得还那么吓人,要是被卫知行知道了,婆婆的小命都有可能丢了。
我心里震撼,越发好奇,正想继续听下去,这时听到身后一声轻响,我回头,吓了心脏猛地紧缩,只见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个人,看那身形,像是……像大哥。
“大哥?”我轻声唤了一声。
“我……我起床尿尿。”大哥憨声憨气地说。
“那你快回去睡,天还没亮呢。”我松了口气,走近他温声说。
大哥嗯了一声,转身回了房。
婆婆已经安静下来,只小声地吸着鼻子,公公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天亮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婆婆惶恐地说:“你……你别走,我怕……”
“在我们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怕的?先别担心,这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接着公公又轻声地安慰了婆婆一会儿,估计他快要出来了,我赶紧回了房间。
再也睡不着,耳边一直回荡着婆婆的哭声,不由奇怪,婆婆都吓哭了,到底看见谁了?
无论她看见谁,我敢肯定,婆婆以前干过缺德事,上次闹鬼把她吓疯了,天天嚷着外面有鬼要害她,这次看到什么莫名其妙地东西或人,又吓得三魂丢了六魄,想起陈婆婆总是念叨她儿子被人杀了,她又极度仇恨婆婆,婆婆今夜的惊吓不会与这个有关吧?
想到这个,我一下子精神起来,说不定这件事很快也会有眉目呢。
没想到周牧第二天就从医院回来了,我非常意外,也没避讳什么,便去村长家看他。
“你怎么不在医院多住几天,胃出血可不是什么小毛病。”
“现在是非常暑期,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周牧笑看着我,他的目光似有种灼伤人的温度,看得我非常不自在。
我不去看他的眼睛,假装无所谓地说:“我挺好的。”
“你来看我,我很高兴。”周牧笑了下,心情似乎非常好,不容我说话,他又说,“现在我想出了一个诱敌计划,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收网了。”
“什么计划?”我眼睛一亮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周牧卖关子。
说实话,周牧回来,我心里安稳多了,不然出了事,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我把昨夜婆婆的遭遇和周牧说了一遍,听完周牧脸色严肃地说:“虽说你婆婆一直行事泼辣,不讨人喜欢,不过我也没听过太过分的传闻,你知道的,这么小村庄藏不住秘密,如果她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怕早传开了。”
“这事不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藏得好,就可以不被人发现。””我不认可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敢说,你没有秘密?”
周牧笑一下,却大大方方承认:“我有。”
“是什么?”
周牧笑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这人真是,总是说话说一半吊得心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