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是可以吞噬一切的舌头,这条舌头扫过之地便是一片废墟。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祝府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哭声,喊声,嘶鸣声,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人们的恐怖感,紧张感被无限放大,黑暗中燃起的红光如同死神的召唤信号。
所有的屋子在这场大火中纷纷倒塌化为灰烬,所有在祝府的人也由洞彻心扉的呼喊声化为没有生机的“嘤嘤”声,大火就这么无情地烧着。
刚回来没几天的祝闻添此时就坐在自己已被大火吞噬的房间内,他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慌张,尽管浓郁的烟雾已经让人完全喘不过气,可他却依旧临危不乱坐在椅凳上,手里摆弄着桌上的茶壶,好像早知道会有今日一样静静地等待死神的出现。
“喵喵喵……”打破了祝闻添的深思,他轻轻地放下茶壶低头一望:
“原来是你呀,咳咳咳,小乖乖。“
说罢祝闻添便弯腰把猫咪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那苍老粗糙的手和猫咪滑顺洁白的毛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萍儿,呵呵,我的萍儿,一晃你已经离开我整整十年了,咳咳咳,这十年里爹爹无一不想着你念着你。爹爹现在活着的唯一心愿就是抚养你最爱的延奇哥哥长大成人,咳,现在,他真的如爹爹当初期盼的样子能干有魄力,如果………..,哎,不说也罢。“祝老爷边捋着猫咪洁白的毛发边细细喃语着,尽管房间里已经呛得人无法呼吸了。
“现在,咳咳咳咳,爹爹完成所有的任务了,咳,没有什么遗憾了,早知会有如此一天,该来的就让它来吧,爹爹终于可以和萍儿团聚了,爹爹感到高兴,咳咳咳,着实十分高兴。“
就这么喋喋咻咻说着的祝老爷却突然乍然而止,因为他想到了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祝梁,那个活泼好动聪明伶俐的外甥女。上次她不听自己的劝阻依旧决然地闯入阁楼,他知道,这个外甥女是为了自己的萍儿,为了还萍儿一个真相。
停顿了好久,祝闻添这才微微开口:“走得好啊,梁儿咳咳,远离这里吧,咳,舅舅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是只能死去的下场。”
好像是在临终前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一样,祝闻添的脸上竟有了一丝回光返照的暖意。
“走。”祝闻添突然奋力驱赶着身上那只养了整整十年的猫咪。
猫咪看着他对自己的粗鲁行为并也没有一丝恼怒乱叫,它好似明白祝闻添那么对它是因为不想让它和自己一样烧死在大火中一样。
过了一会猫咪突地从祝闻添的腿上跳了下来然后用它的牙齿攥着祝老爷的裤脚拼命地向出口走去。
“呵呵,真是没有白养你,小乖乖,咳咳咳…”
祝闻添俯身摸了摸猫咪的头欣慰地说道;”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咳,因为这是我的命运,自十年前就决定的命运。’说罢便轻轻拨开猫咪推它离去。
猫咪似有灵性一般明白了祝老爷的话便也就松开了他的裤脚,不舍地向前走着,跳在窗沿上时还回头看了看一脸安详的祝老爷,然后它才独自哀伤地离开了那里。
就在猫咪跳窗离去的一刹那,“彭~”的一声,厢房的柱子被烧蚀倒塌了,熊熊大火包围着的厢房瞬间化为废墟.
就这样大火弥漫着祝府烧了整整一夜,火红的舌尖在暗沉的空中显得格外的鲜丽活泼,却不知这样醒目的色彩却是是用人的血印染上去的,那是死亡和地狱的代名词。
翌日清晨,火终于由一条大龙变成了小小的毛毛虫在啃蚀着漏网之鱼。祝府就在它们的贪食之下化为虚有,永远地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回到了那个没有祝府的十年前,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哒哒哒哒哒哒大大~~~‘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轻及重地向祝府走来,然而就在脚步声截然而止的时候,“啪…….”的一声随即而起,账簿本子悉数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啊!!“
看着眼前一片废墟的祝延奇难以置信地大叫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一夜之间那个生活了十年的家就这样消失了呢。就像当年自己以为可以永永远远得到幸福的时候萍儿就永远离去了一样,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来得那么突然?
祝延奇的眼眶一下子红润了,泪珠不断地翻滚着。
“老爷?!老爷呢?”祝延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心慌失措地看着前方。任由前日的记忆带着自己回到从前。
“延奇呀。”
祝闻添刚下马车就匆忙到了祝延奇的厢房,连身上的包袱都未来得及放下,一脸疲倦的脸上却带着浓浓的笑意:
“最近几天过的可好?“
本坐在椅子上喝茶看书的祝延奇一听到祝老爷的声音忙站起身来:
“老爷,您回来了!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好让我去接您。“
“有什么好送的?就怎么点路,我摸着都能回来了。对了,“祝老爷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祝梁……”
“小姐回去了。还有阁楼,被打开了。这件事是延奇的不是,请老爷您责罚,还有,我会向您保证绝不会让祝府上下发生任何一点意外。”
祝闻添听到延奇的回答并没有感到一丝的震惊反而觉得是在意料之中的,他缓缓地坐了下来放下包袱并为自己倒了一壶茶:
“呵呵呵呵,有心就好,你坐下,咋爷俩好好聊聊。“
祝延奇听到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后便也坐了下来。
“该来的总会来,这一天,哎…..都是我的命数,看来梁儿是被你骗回去的吧。“
“是的老爷,我不想再让小姐和阁楼纠缠下去受到伤害,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好,做的很好,从梁儿说要来的那一天我就开始担心了,从萍儿死去的那天她就嚷着要来,说什么不相信萍儿死了。那时,我就开始害怕。好不容易推脱到她成年,她还是不死心地要来,可我又不想她不来,我实在太思念萍儿了,姐妹总是相似的,看着她就像看到长大后的…….”说着说着祝老爷的声音渐渐地变轻陷入哀思。
“老爷,其实您从未忘记过十年前的事吧。您想她,疯狂地想她,虽然表面上像从未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可还是忘不了不是吗?。’
“延奇,你~”祝老爷一脸震惊地看着延奇,他以为他假扮的失忆骗过了所有人。
“因为我也是。”祝延奇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已经从那里走了出来,要不然,你怎么会喜欢凌霄那丫头。“
“那只不过是为了让你不要再为了我伤心故意这么做的而已。只因为她也和萍儿一样喜欢桃花喜欢毽子,才多注意她了一点,除了这些再无其他,我的心在十年前就已经和萍儿葬在一起了,活着只是为了保护您,保护萍儿的爹。“
“延奇。”听着延奇的话语祝老爷的眼眶也渐渐地红了,但他还是止住了泛滥的眼泪轻声安抚道,
”你,可要好好地活下去,萍儿已经死了,如果连你都不在了,那她就真正地消失在这世上了。你是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证明了。“
“老爷,我会的。如果我可以死,十年前就死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说这伤心的事了,明早,你替我跑一趟凤凰镇,那的周老板想和我们谈谈药材方面的事。”
“可,阁楼又再次被打开,虽然现在风平浪静,但我还是怕,我要留在这里保护祝府,老爷…..’
“傻小子,阁楼是梁儿打开的,梁儿也已经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再说这都过去好几天了,都没什么动静怕不会再出什么事了,你就安心地去吧。“
“这………”祝延奇想了一会也没找出些别的什么理由,也不好再推辞便答应了下来:“好吧,我明天就启程,最晚后天就回来。”
“不急不急,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罢祝闻添就起身向房门走去,可当手刚刚打开门,祝老爷还是转过头来说:“延奇,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爹,你还能叫一声吗?”
房内的祝延奇听到祝老爷的话语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祝老爷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已经十年没叫过的“爹”仿佛就在嘴边,看着一脸期盼的祝闻添,延奇差一点就将这一声“爹”给叫了出来。
可心中沉重的石头和负罪感让他低下了头,嘴也紧紧地闭着没有任何一点说话的迹象。
“也罢也罢。“看着这反映的祝老爷抹去了眼中浓浓的期盼遗憾地离去了。
老爷,不是我不想这样称呼您,而是因为我早已没有了资格。
看着离去的祝闻添,心中的念想伴随着春夜的微风静静地流淌在祝延奇的内心最终变成了深深的叹息。
…………………..
记忆慢慢收回,视线又再次回到了这化为废墟的祝府,周围人们指指嚷嚷的说话声,同情声,议论声充斥着祝延奇的耳边久久不散.
可,他并没有将这些扰人心绪的声音放在心上,现在在他的心里只有前天晚上祝老爷离开时那双忧伤的眼睛还有对自己的祈求声:
“延奇,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爹,你还能叫一声吗?”
然而自己又做了什么,只有是无言的沉默和毫无表示的呆愣?!
“哈哈哈哈哈…………….‘想到这祝延奇竟开始大笑了起来,可,那笑声却没有任何一点欢愉反而勾起人们的神经让人无法不为其感到伤心悲痛。
就这样过了许久,祝延奇终于停止了笑声,与此同时还有他眼角那像断了线一样无法止住的眼泪。
“萍儿,我没用!我没用!!!爹~爹!你在哪?延奇对不住您,爹………………..”
祝延奇的呼喊声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散,然而这一声声迟来的’爹“祝老爷怕是永远听不到了,人生好像就是这样,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去珍惜去挽回,可,人生只有一次,失去了也就永远失去了,这一场离奇的大火就在祝延奇的哭喊声中落下了帷幕。与此同时也让所有的一切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没有祝府的付井镇,可,那真的是原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