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离,酒断肠。
灯火摇曳,琴声凄凉。
歌不尽,几许离殇。
酒且逍遥醉梦死,
不住风雨剑如霜。
讥笑前程早注定,
偏不见君来,
空忙,
不如与妾饮,
把酒诉衷肠,
古往今来,
又经几人传唱。
天香楼外,人来人往。
楼中依然高朋满座,纵情喝酒的,弹琴吹笳的,高声唱和的应有尽有,可谓欢畅已极,丝毫没有南城那般萧条景色,更不见前不久才发生的惨案对这里有一丝影响。
这就是临安城的一个特点,如今天下战火一度烧至中原,但这里却好像根本没有影响一样,不知道是这座城里的人早已对随时传来的噩耗心生免疫还是天生乐观,故而有人诗云“暖风熏得游人醉,总把杭州作汴州”,大概说的就是此刻。
当然,若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倒也并不尽然,毕竟她们都是身世坎坷才流落风尘,试问又有哪家好女子愿意委身于此?
洛北、虞晗还有杀生三人正站在热闹已极的天香楼外,听着里面把酒狂欢,不觉也有些紧张起来,纵然他们经历诸多,但毕竟还是少年人,对于这里面的人和事总还是缺少了认识,别说那些“不堪入目”的场面,就算是多听几句那些沁人心扉的暧昧软语也都会令人心头发烫,脸膛发热。
“要不我看还是白天来好些吧?”洛北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虞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本来这天香楼的门就不好进,就算是我们侥幸进去了也未必就能见到那位做主的红姨,所以只能挑……”
他抬头向楼上望了一眼,这个地方可谓是“活色生香”,遍地多金,微微的笑了笑。
“挑这样一个最热闹的时候,我想她一定会在!”
他握了握手里的那块铁制的牌子,心想凭着这样东西总是可以见到人了,但对于这个就算是放眼临安城里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很多人都知道这里是风月之所,可它能在临安这种地方开的这么安稳又红火,这就足以说明其后面并不是没有靠山,而那个靠山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更是没有人知道。
藏在天香楼背后的神秘人或者说是势力可能很小,也可能很大,大到谁都不敢轻易触碰,风月之地向来也是是非之地,为了某位小姐姐争风吃醋的人并不少见,几杯美酒下肚,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大打出手甚至致人死命,据说曾经在这个地方还发生过几起凶残的杀人事件,官府介入调查,但最终也都是不了了之,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小看这个风月场所的能量。
虞晗在来之前就已经做了很多“功课”,所以说即便拿着那块铁牌子他也还是实在没有把握打开红姨的口,从她那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你说杀生进去会不会不妥?”洛北见杀生贼溜溜的眼睛正到处瞟来瞟去,他那个光溜溜的脑袋跟这个地方可是极为的不相衬。
虞晗摇头说道:“首先杀生心思纯净,即便进了这种风月之地也不会对他产生太多影响,说不定还对他今后修行大有益处,至于这里面……嘿嘿,那就更不需要你来担心了,它可是这世上最能包罗万象的地方了,真真假假的和尚出入风月古往今来可也并不少见!”
杀生望着天香楼看了许久,见里面热热闹闹,酒肉飘香,早就忍不住快要流出口水了,哪知道洛北竟然说自己不合适这种地方,所以正在气洛北不想让他一同进去。
“这位虞施主看起来颇有悟性,若是出家为僧说不定以后的成就也不会比我差到哪里去……至于有些人嘛……”
他说着话,气呼呼的看了洛北一眼,又继续说道:“看来了然那老
和尚的眼力也不怎么样?”
虞晗自然不知道他们一起经历的玄青寺之事,当时了然想要说服洛北留在玄青寺,将自己对佛法的领悟和一生修为尽皆倾囊相授,杀生当时就很奇怪,还以为老和尚是看到了洛北有什么大的悟性,要不然怎么会有如此一说?
但实际上,了然大师想留下洛北是因为他心头执念未解,虽然领悟了佛法道理,暂时压制住了杀神珠所带来的戾气,但仍然有劫世的隐忧,若能留在玄青寺日夜参悟佛法不可谓不是一个最好的方法,但洛北心愿未了,最终将大师的好意婉拒。
洛北总觉得杀生跟虞晗好像是相见恨晚一样。
三个人刚一走上天香楼那道台阶,门前的人就看到了他们,虞晗的衣着还算不错,但洛北和杀生出门前并没有特意去换一身衣服,加上三人年纪都不大,在这里看起来有点“形迹可疑”。
两个汉子拦住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偏瘦一点的汉子手摸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微微欠了欠腰,这算是对于客人上门最基本的礼节,但在洛北他们面前还是打了不少的折扣。
“我说三位,你们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像你们这年纪……我想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很生硬,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过不少教训,看起来不起眼的人不一定真的不起眼,看起来富贵已极的人出手也未必大方。
虞晗笑了笑,在这人面前,笑的越是自信,他就越是不敢做什么不把你放在眼里的事情。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像我们这样年纪就不可以进天香楼呢?”
为了省去一些麻烦,他把手里反复揉搓的那块铁牌子在汉子面前微微的摇晃了几下。
“去告诉红姨,给咱们安排个上好的房间,我要见见她老人家!”
虞晗说话不卑不亢,不软不硬,看起来比临安城里无数权贵家的公子哥不知道要强上多少,那汉子见虞晗虽然瘦了些,但衣着举止样样不凡,而且他手里那块牌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凡之物。
虽然没有完全看清那块乌黑的牌子到底所属哪里,但中间的那颗飞舞的龙头自己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完全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少年不但贵不可言,而且跟皇室宗亲必有关系。
他不敢迟疑,立即点头哈腰的应承着,然后一边让人去里面安排房间并告知红姨,一边客客气气的引三人往里走。
虞晗把腰牌装进怀里,为了到天香楼办事能顺利,赵瑗和韩世忠自然不方便出面到天香楼这种地方来,于是便将其贴身的东西借给自己。
虞晗知道,掌管了天香楼多年的红姨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像看门的这种汉子那样好糊弄,所以一边往里走一边盘算着一会儿见到了红姨该如何言语。
天香楼的夜晚是男欢女爱的地方,所以这里自然少不了美丽的女子,还有豪放不羁的各色男人,他们白天一本正经的坐在高堂之上,或是奔走于钱财之间,但到了这里,几乎都变成了一种人,那就是一掷千金。
洛北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对于女子眼里似笑非笑的奇异目光他甚至不敢多看,就好像有种**辣的东西在自己身边不住的飘荡,让他感到极不自然。
倒是杀生心态极好,一会儿被几名妖艳女子围观,一会儿又被酒香吸引而去,要不是洛北总是及时把他拉回来,恐怕早已不见踪影。
就这样,在姹紫嫣红的百花丛中三人好不容易才上了二层楼,天香楼共有四层,第一层大开放式的厅堂,里面有唱曲儿的,有时也会有各种“选美”上演,而二层是一间间更为隐秘的客房,供豪客饮酒陪欢,三层和四层就更要高级些。
洛北、虞晗和杀生被带到二楼一间客房内,一张极大的桌子上有芳香
已极的鲜花,还有茶点之类,房间不大但也不小,布置的很精美。
杀生好不容易从百花丛中走出来,这时候见到茶点才高兴了些,二话不说先吃了起来。
虞晗和洛北心中有事,自然不会像杀生那般无所顾忌。
等了许久,仍不见有人前来,只听到外面阵阵欢歌笑语,像是软绵之风,吹的人心头也酥软微醺。
洛北有些焦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沉闷了哼了几声,实在是对这风月之地没有任何好感。
“别急,我们毕竟是求人办事,总要耐心些才行!”虞晗见洛北焦急的模样有些好笑,不觉轻笑说道。
洛北皱了皱眉,他也知道有些事终究是急不得的,但身处这样的地方总让他感觉浑身不适。
“哎呦,我说你小子可真够大胆的,皇亲国戚亲临咱们这小小的楼子,你们居然也敢让大人在此等候而不早些告知于我,看我稍后不打断你那狗腿!”
洛北听到声音猛然抬头,虽然还没有见到人,但这声音他似乎再熟悉不过。
说话间,红姨推门而入,身上穿的一身贵气非常的石榴红绣花长裙,她人刚一进门,先有一股异香之气扑鼻而来,因为香气太过浓郁而显得有些刺鼻。
洛北之前见到红姨的时候还是离的老远,完全看不出这位混迹于风月场的女人竟是如此的丰满圆润。
红姨脸上堆着笑容,可真正看到里面坐着的三个人时,她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敛,但很快就融化开来。
“呦,三位小爷儿,今儿是什么兴致?可是瞧上了哪位姑娘吗?老身这就安排下去可好啊?”
很显然,以红姨对临安这座城的了解,尤其是那些皇室宗亲她不可能完全陌生,但她还是没有直接说明心中所想,因为她也听说了不久前从北面回来了一位太祖世孙,那次皇上出城亲自迎接也极是轰动。
眼前的三个人虽然有些奇怪,但当她目光落在虞晗身上时,似乎与传言中的那位颇为相像,只是赵瑗平时深入简称,她也并没有见过本人。
虞晗起身,长身笔挺,淡淡的笑了笑,目光如炬的打量着红姨,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早就听闻红姨大名,今日得见可谓幸甚!”
“只是我们今天来并非为了饮酒作乐,而是有件事想要向红姨了解,还望红姨……支持……”
红姨白白胖胖的手在一起搓了搓,眼睛眯了起来,说道:“不知道公子想到我这地方了解些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
虞晗观察着眼前这个胖女人的言行举止,知道一定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但是他并不会因此而放弃。
“不知道天香楼的花船昨夜可否有外出的?”
红姨目光一闪,手在衣服上弹了弹,斜着眼睛看向身后的汉子,问道:“咱的花船昨夜可以出去的么?”
那汉子看着红姨微微一愣神,随即低头说道:“昨夜恰好无一外出!”
红姨转过脸来,依然满脸笑容,说道:“公子你看真不巧,最近的生意艰难,舍得包船的可是越来越少了!”
虞晗稍稍皱眉,但很快又露出笑容。
“那就多谢红姨了,我等就此告辞,不耽搁红姨的生意了”
说着,他对洛北微微点头,洛北拉着还一脸懵懂的杀生,三个人并未过多停留。
红姨双手叉着腰,看着三个少年离开,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起来。
“昨夜出去的那艘船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吧?”
站在她身后的汉子答道:“嗯,连几名姑娘都好像一起消失了一样!”
“告诉下面的人,不管是谁问及此事,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
“是,我这就去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