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穆红裳的不仅仅是金翎卫的武官,更嫌弃她的,是将要带着穆红裳出征的镇国将军本人。
镇国将军当然怨念了!在他看来,皇上上嘴唇碰下嘴唇,下道旨意很容易,活又不需要皇上亲自干。他才是那个需要真正带孩子的人。
穆家这个大小姐,他得老老实实的带到北境去,还得安安全全的将人交到她爹手里。若是平时还好,也算个顺便,可眼下北境正在打仗啊!绝羽山以北战火蔓延,他怕是需要一路走,一路打到燕门关附近,才能见到安国公。
在如此不太平的路上,带着个女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对皇上,对安国公都不好交代。
尤其是,穆家大小姐长得可是挺漂亮的。这对于镇国将军来说更是一件糟糕事。这要让戎狄人瞧见了,给抢跑了可怎么办?
穆红裳去办手续的时候,是镇国将军亲自接待的。他这么积极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这姑娘再怎么说也是穆家人,而他……不管怎么说,都欠穆家一条命。
穆六公子的命,还有穆五公子的腿,虽然何文茂是主使,也没人向镇国将军找过后账,但他还是有愧的。
不过就算如此,镇国将军对待穆红裳的态度也不怎么样,他盯着书吏为穆红裳办了文书手续之后,朝身后招了招手。镇国将军的亲兵立刻抱着一身藤甲走上前来。
那亲兵将藤甲往桌上一丢,就像是躲瘟疫似的立刻转身,回到了镇国将军身后。
“这是藤甲?”穆红裳看了看桌上的甲胄:“将军,属下有马。”
穆红裳的意思很明显,她是骑马的,按照大周军中约定俗成的规矩,骑兵大多负责冲锋,马上作战的战甲,轻骑兵须得灵活轻便,重骑兵须得连马带人着重甲,二选其一。
而藤甲的防护力虽优秀?也足够轻便?但却不够灵活,其实不大适合骑兵。在军队中?大多都是盾兵才着藤甲。而且藤甲生产不易?成本其实很高,比普通皮甲实际上要贵些?眼下大周军队的盾兵,尚且无法做到人人都装备藤甲。
“你就穿这个。”镇国将军不耐烦地答道:“这个轻。其他的你都穿不动。藤甲已经是很好的甲胄了?普通军士还在着布甲?你嫌什么嫌。”
穆红裳愣了愣。她当然知道藤甲防护力不弱,但穿上藤甲,上半身难免被箍得僵硬,她一个轻骑兵?若是失了灵活?要怎么作战啊。
“将军,”穆红裳上前一步,朝镇国将军行了个抱拳礼:“属下可以着皮甲,实在不行,布甲也可以。”
“布甲?”镇国将军冷笑一声:“我怎么敢给你布甲。绝羽山以北四处皆是战场?我们怕是得一路打到燕门关才能寻到你爹。战场上刀剑无眼,布甲能防个什么?万一你半途有个闪失?我怎么跟皇上,跟你爹交代?”
这几句话穆红裳彻底听明白了。镇国将军其实压根就没把她当做校尉军官看待?而是将她视作了需要护送的大小姐。他虽然肯带她走,却也只想平平安安的将她带到北境?然后丢给她爹或者她哥哥。
穆红裳低头沉默了一瞬?接着将桌上的藤甲轻轻往回推了推:“将军?藤甲制作不易,还是留给盾兵吧。将军放心,属下……”
“呵……”镇国将军板着脸说道:“果然是个丫头片子。你知不知道在军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穆红裳清楚,但眼下情形,这问题她有些不好回答。她抿了抿嘴,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说道:“回将军,是服从。”
“那你一个劲没完没了的跟我犟什么?”镇国将军的嗓门大了起来:“也就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换了旁人,只要敢顶一句嘴,早就军法发落了。”
穆红裳赶紧抱起了桌上的藤甲,朝着镇国将军认错。然而虽然她认错态度良好,但镇国将军的脸色一点都没好转,他依旧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赶苍蝇一样的朝穆红裳挥了挥手:“行了你走吧。事情还多的很,没空跟你计较。”
穆红裳沉默着朝镇国将军行了礼,接着抱着那一身藤甲转身出去了。等她走了,镇国将军才丧着脸长叹一声:“唉!麻烦!只盼这位大小姐别半路上任性犯脾气。”
镇国将军的副将伸头往外望了望,开口答道:“依照属下说,犯脾气还好,不就是不听话嘛!了不起绑起来堵了嘴塞到车里押到燕州,等到了燕州,她就算找她爹告状,咱们咬死了不认也就完了。安国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还能为了这点子事儿找您的后账不成?人安安全全带到也就了事了。属下只担心,这姑娘的长相,实在是有些太招摇。随着咱们一路行军,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处……这……”
“唉!”镇国将军越想越心塞:“回头吩咐下去,扎营时候,让她别离本将军太远。你们也都机灵些,帮忙盯着点。这得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低下才能放心啊!真是的!”
镇国将军愁肠百结的时候,穆红裳已经抱着她那身很不合适的藤甲回家了。她将藤甲拿去给穆老夫人看,穆老夫人一瞧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也别怨镇国将军。”穆老夫人这样说道:“皇上下旨,让你随他去北境,那责任就落在他身上,他自然不想让你出任何事。”
“我知道。”穆红裳点点头:“可是祖母,藤甲不适合轻骑兵,这甲我没法穿。我知道镇国将军是好心,但在战场上,我不能指望别人护着我。万一战事激烈,人人都自顾不暇呢?”
“可也是。”穆二夫人立刻点头:“母亲,有镇国将军护着,咱们自然更能放心些。但也不能只靠镇国将军。老虎还有个打盹的时候,谁知道那一刻不留心,照顾不到呢?红裳也要自己当心些才好。有句话说得很好,求人不如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