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完颜赫心里却仍旧是没底的,准儿的事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他又没法亲自去调查,只能被动地等着消息,他完颜赫的生命中,还从未如此没有把握过。
他也不敢想准儿如今到底如何,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莫说颜儿,连他也是一辈子痛苦不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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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膳时,颜儿醒过来,见到完颜赫坐在床边,便微微笑了笑。
完颜赫的大手摸在颜儿的肚子上,已经快四个月了,颜儿的肚子微微有些隆起,在完颜赫眼里,这隆起的肚子简直美到神圣。
“晚膳,我带你去外面吃,”完颜赫看着颜儿的肚子,“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你和谁说话呢?”颜儿有些好笑。
“跟你和孩子。”完颜赫抬起头看着颜儿,脸上带着满满的幸福感。
颜儿这才认真地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好像也并未有何想吃的。”
“那我带你去街市上逛逛,权当散散心吧。”完颜赫说着,伸手将颜儿捞了起来。
颜儿懒懒地坐了起来,用胳膊圈住完颜赫的脖子,仰着小脸问他:“我是不是脸都睡肿了?”
“没有。”完颜赫坚决地否认,“这世上你最美。”
“那如果我生了女儿,世上谁最美?”颜儿又追问了一句。
“自然还是你最美。”完颜赫没有半分犹豫。
颜儿这才噗呲一声乐了,“你惯会哄我。”
完颜赫也笑笑,而后弯身将颜儿的鞋子穿了,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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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街市没有白日里热闹,大多铺子都已打烊了,剩下没打烊的多是一些酒肆,馆子,食摊以及欢场。
空气里皆是食物与炊烟的味道。完颜赫将颜儿横坐着抱在胸前,马速极慢,慢慢看着这街市的烟火之气。
时光虽远去,但记忆不曾消失,这感觉好似从前他们在白水镇,初相识,完颜赫带着颜儿去吃面摊,行人寂寥的夜晚,踩在石板路上,是一派冰凉的感觉。
一晃两年过去了。这个男人依旧陪在自己身边。
想着,颜儿便扭头对完颜赫笑笑,“不然寻个面摊,我们吃碗阳春面吧。”
“好,”完颜赫应了,而后又道:“往后若想吃阳春面,提前跟我说,我做给你吃,怎么也比外面的味道要好。”
颜儿应了声,“不然我们去买肉包子吃吧。”
“好。”完颜赫又痛快应了。
“哦,可是又忽然想吃烤肉,像在库里那样的,烤一只羊,然后拿刀割着吃。”颜儿忽而又道。
完颜赫便笑了,“想吃羊肉?”他还记得当初颜儿闻到羊肉的味道差点吐了。
见颜儿点了点头,完颜赫便道:“都买都买。”
烤全羊,完颜赫是在聚仙楼里定的,因为颇费时候,他便带着颜儿在包房里候着。候着的时候,颜儿吃了三个个肉包子,而后摸着肚子看着完颜赫,“我好像饱了。”
完颜赫无奈地笑笑,“那羊肉便不想吃了?”
“不大想吃了。”颜儿喏喏道。
“那待哪日想吃了再来吧。”完颜赫并不勉强,喊了门外的活计进来,将烤全羊退了。
却仍旧是付了烤全羊的银子,对伙计道:“算是本王请你们聚仙楼伙计们吃的罢。”
那伙计自然千恩万谢,完颜赫又随口问了句,“聚仙楼现下是何人在打理?”
“隔几日会有一个陈姓男子来收账,据说是我们掌柜的弟弟。”伙计忙道。
嗯。完颜赫应了声,便带着颜儿离开了聚仙楼。
刚一出聚仙楼的大门,便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孩跑过来,仰着红扑扑的脸蛋看着完颜赫,指了指完颜赫牵着的马,“这是你的马吗?”
完颜赫点了点头。
那小孩便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完颜赫,便转身跑开了。
信,是用大金的文字书写,颜儿看了一眼,看不懂,不禁有些好奇,“这上面写着什么?怎的送信送的古里古怪的。”
完颜赫不动声色地看完了信,“嗯,没什么特别的,是个毛遂自荐求官的人。”
“哦?”颜儿不由笑了,“还有用这种法子求官的?连个面都不敢见,行事鬼祟难成大事。”
嗯,完颜赫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完颜赫带着颜儿回到凌霄阁,与颜儿一道沐浴之后,将她送回卧房。
“我去与阿卡谈些事情,你不必等我,困了便先睡。”完颜赫对颜儿说完,便离开了卧房。
颜儿不疑有他,安心地读了一会儿书,困了,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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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赫拿着刚刚在聚仙楼外收到的那封信,匆匆命人将阿卡传到议事堂,将那封信递给阿卡。
阿卡接过来,将信读了:令公子一切安好,若想相见,请交出明珠郡主交换。
“这是?”阿卡读完信,抬头看了看完颜赫。
“这是今日我从聚仙楼里出来,一个小男孩递给我的,依你看,这信会是何人所写?”完颜赫看着阿卡。
“明珠郡主的话,会不会是原大人?”阿卡沉思片刻道。
“原振山?”完颜赫也沉思着,“他的嫌疑最大,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
“那难道是皇室里的人?”阿卡又道。明珠郡主是先帝完颜霆的女儿,这事儿他是知道的,虽然先帝已仙逝,不排除先帝秘密心腹帮着他重新找回亲生骨肉的可能。
“我自己的兄长我知道,他并未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何况他是忽而暴毙,临终前定不会留下这些遗嘱。”完颜赫摇了摇头。
“那会是?”阿卡也犯了难。
“就是不知,才要调查,明日你将这信函复制一份,秘密递给正在暗中查找准儿下落的探子,让他从原达处着手,另外,速速派人将明珠郡主秘密接回京都,此事,万万绝密。”完颜赫低声对阿卡叮嘱道。
阿卡郑重点了点头。
“我们都再想想还有何人会与此事有关联,若有蛛丝马迹立刻告知我。”完颜赫又嘱咐了句。
阿卡忙又应了。阿卡也是孩子的父亲,准儿对完颜赫的意义,他自然比谁都更懂,此刻竟觉得此次的任务比哪一次都要来得重要。
待完颜赫回到凌霄阁,颜儿已经睡着了。他看着颜儿睡得乖巧的模样,心里暗道:颜儿,我们的准儿有消息了,很快便会回到我们身边的,我答应你的事,再也不能失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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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从宋国一路往大金赶,路上也是四处打探,皆无消息。
待路过边城,陈望顺道去看望了杨元忠老先生,二人在杨府把酒相叙。
得知陈望奔波许久,仍是未有准儿的下落,杨元忠不免一声感叹,颜儿的命运实在太过波折,若准儿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做娘的此生还有何快乐可言?
陈望也是忧心不已,他与杨元忠的担忧相同,万一找不到准儿,夏展颜这一生该承受多么大的痛苦,他绝不忍心看到夏展颜痛苦。
“若此生不寻到准儿,我陈望无颜见到夏姑娘了。”陈望说着,一杯酒忧伤入腹。
“凡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陈兄弟你也要将心放宽才好。”听陈望如此言说,杨元忠忙劝道。
陈望垂眸不言,若换做别人,他或许可以宽心,但是夏展颜不行,他视她为自己的生命,她的事比天还大。
“眼下两国已达成和解,但杨安仍旧被扣押在大金,再过些日子,儿媳便要生产了,杨安怕是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了。”几杯酒下肚,杨元忠也惆怅起来。
“完颜赫既然答应不杀杨安,他便定会守信,之所以一直未将令公子放回来,从前是忌惮宋国,怕他们掳了准儿威胁他,现下知道准儿未在宋国手中,应该快要放回吧。”陈望分析道。
“但愿如此吧。”杨元忠无奈一笑。
皆是沉重的话题,二人说着说着,不免沉默了。
左安翘得知陈望来到府中,便一直在门外徘徊,她的肚子挺的老大,这几日便是要临盆了。她想请求陈望在府中待到她生产,而后去雁城时能想办法顺便见杨安一面,将自己平安生产的消息告诉杨安。
但是在门外徘徊又徘徊,陈望与杨元忠始终未谈完,这边左安翘的肚子却开始一阵一阵痛了起来,最后实在痛的承受不住,左安翘大汗淋漓地被侍女扶到房中,羊水破了,阵痛越来越厉害,左安翘抓住婢女的手,“我怕是要生了,快去传稳婆。”
婢女听了,哪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去了。
左安翘忽而临产,杨府的下人便都忙了起来,将灯笼都挑亮了,烧水的烧水,找被子的找被子,待稳婆一到,所有人都翘首以待起来。
杨元忠与陈望站在院子外,看着婢女进进出出地忙着,自己也帮不上忙,只得焦急等待。
这一等便漫长,左安翘撕心裂肺的喊声隔着院子都能听到。
陈望听在耳朵里,心里却在想着当初夏展颜生产时的情景,她痛的快要死去,咬着牙将准儿生下来,那一刻他在心里祈祷,只愿夏展颜此生再不经受生产之痛。他又怎知,如今她又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