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凯森赶到医院的时候,护工已经睡了。可雷军的眼睛还睁着。
“等着我了是吧?真对不起,公司有点事,又把我给叫去了。以后我要是再来得这么晚,你不用等我,睡你的。我看看你就行。”
雷军愣了片刻,突然说:
“森森,能抱我到见得到天的地方待会吗?然后你抽根烟,我想闻闻烟味。”
这次轮到郭凯森愣神了。想了想,像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
叫醒了睡着的护工,让他帮着拿了毯子还有垫子,趁着值班护士去病房巡视的空档,郭凯森亲自抱起雷军去了楼下的花园。
此时已进深秋,夜晚的很有些阴冷的感觉。树木中的黄叶已经迫不及待的露出来,随着微风,轻轻回到泥土中。
护工把垫子铺到长椅上,郭凯森先试了试,觉得很不舒服,想了一下,就让护工先抱着雷军在椅子上坐在,自己赶到停车场,把车开到了花园边上,风景很好的地方。
停好了车,郭凯森又把副驾驶的座位放倒,打开车顶的天窗,把雷军抱进车,又给他盖上毛毯,然后让护工上楼休息了。叮嘱他跟护士打个招呼,别让人家误会了。
护工走了,郭凯森也上了车,坐在驾驶员的位置。
“哥,冷吗?冷得话我就把车打着,咱们开点热风。”
郭凯森坐在旁边,关切的盯着雷军看。
雷军摇摇头,伸手拉住郭凯森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凉的。
“好久没看见天了,以为会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来不会变的,还是老样子。”
雷军紧盯着天窗外的景色,目光竟是那么的贪婪。
“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舅妈给梅姐的镯子让你多想了啊?”
雷军的眼睛还是盯着窗外。盯得都要流眼泪了。过了好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你们怎么想的我都知道。我知道大家的心思。森森你也一定这么想。那就是希望晓洁别离开我,我越是惨越应该让她陪着。我也不愿意她走,我爱她的。不过,就我现在这个样子,想看看天都要人帮忙,要是你,你怎么做?——烟呢?给我一根儿。我不抽,就闻闻。”
郭凯森掏出烟盒,拿出烟递给雷军。雷军把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
“晓洁最讨厌我抽烟了,她甚至说过,赵伟成没有一处比我强,只有不抽烟这点我比不上他。以后我这烟是绝对抽不了了,不过我也就只剩下不抽烟这一个优点了。如果这也算是优点的话。”
郭凯森攥着雷军的手,一动不敢动。听着这样的话已经让他心痛不已了,再让他看见他的眼睛,他肯定就崩溃了。
“森森,我不会结婚了。就算好了,万一要结婚,我也不会跟晓洁结婚。她是我这辈子除了你以外最疼的人,我只想她好。她能将就,我不能。我做不到看着我心爱的人,委委屈屈的过日子。所以,就算为了这事连朋友也没得做了,要再一次相忘于江湖,我也认了。”
郭凯森终于忍不住哭了。
郭凯森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或安慰雷军。他太了解他了。他们是一样的人。让自己爱的人受委屈的事,真的做不来的。他想,如果换做是他郭凯森这样的话,或许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他们从小最渴望的就是有个家,因为渴望,所以就一直暗下决心,以后有了就一定要珍惜,要把自己的所有都给这个家,要让家里的人——媳妇还有孩子过上最好最好的生活。
家,在他们的心里,就如同信众心目中的神殿,亲人就是自己心中的神。爱惜、珍惜,不容亵渎。
雷军费力的伸手去擦郭凯森脸上的泪水。
“怎么又哭?说了你二十多年,全白说了!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话跟你说了一万多遍,怎么就记不住!”
从雷军受伤起,郭凯森真的没有这么放肆的大哭过。今天他不想忍了。
趴在雷军的腿上,哭得好大声。眼泪把盖在雷军腿上的毯子都打湿了。
“哥,我特别难受,特别难受!我就再哭一会儿,就一会儿,呜呜……”
雷军没再说话,一下下摸着郭凯森的头发,心也是酸酸的。
这段时间,郭凯森为了他承担了天大的压力,雷军全都清楚,雷军心疼他。
那个夜晚,雷军和郭凯森相互依偎着,就像在孤儿院的时候那样,用彼此的体温温暖着对方。相互鼓励,用彼此的坚强互相支撑着。
虽然世界与他们而言变得不那么可怕了,他们也不像以前那么的无所依,有了朋友,亲人,但他们自己的小世界很多时候,还是会闭门谢客的。
俩人说了好多琐碎的事。
雷军说,以后治疗费必须精打细算,首先不能再住单人病房了,一天300多,一个月下来就一万多,普通病房一张床不过几十,医保还负担。对了,自己好像还买了住院险,平安保险的,这下又能省不少呢!
还有,药也要换。能用医保名录里的药,就坚决不能用进口药。这么一来,自己负担的费用也能减下来不少。
护工能换也换了吧,齐大哥是不错,但太贵了。再说他只服侍VIP的病人,自己换到普通病房,他也未必跟着。这样更好,毕竟没当过老板,辞退别人这事也挺开不了口的。
雷军说得有些累,半个身子软塌塌地倒在郭凯森的身子上。
“森森,别跟我说你现在能挣钱这事。以后咱这个家,什么都得靠你了。我这个病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好的。得打持久战的。除了国家赔偿,我手里的那些钱,估计都得搭在治疗里面了。咱俩的日常开销还不都得你负担。等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得找工作,专业是干不了了,我又没学历,文化水平更是有限,干力气活身体又不行,我琢磨着,最现实的就是自己干。做点小买卖,加盟个连锁店,开个网店都行,买点体育用品,或者服装什么的,要不就开个小饭馆。手上也不知能不能剩下点创业的钱,要是没有,就得用你的。所以,森森,现在得精打细算着过。到了那个时候,我也能自食其力了,你能也能过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郭凯森低下头,红肿的眼睛里都是委屈。
“你一点都不相信人,还说咱俩一家子,不分彼此呢,其实你根本就看不起我。”
雷军长叹一声。
“别说傻话。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就是你。我除了你,谁的情都不愿意欠的。你听话,按我说的做。那么多人帮我,经济上就再也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了。现在哥哥他们一家这么对我,我已经是无以为报了。你懂吗?”
“懂!可是你治病的事,咱们还得靠着嫂子啊,还有官司后续的事,咱们还得靠着呼延律师的。呼延律师退我律师费的时候,我真的使劲推辞来着,不骗你的。”
“我知道。这事等朴哥下次过来的时候,我问问他怎么办好。”
“那可不合适呀,哥!呼延律师是嫂子的三哥,跟亲的一样。这事你不能让一个外人办。那让嫂子多下不来台呀!”
雷军愣了一下,赶忙点头。
“是,你说得是。我欠考虑了。那回头咱俩都跟大哥说。就说公是公私是私,不收律师费我后面的事就没法在找呼延律师办了。咱俩统一口径,就这么跟大哥说哈!”
俩人太久没有这样在一起交流,那个晚上,在郭凯森的车里,哥俩就这么想起什么说什么,一直说到天快亮。
郭凯森把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事都告诉了雷军,包括今天Mike说要来威胁他的事也说了。
雷军轻蔑的一笑:“靠,傻逼以为老子是纸糊的吗?这能吓唬得了谁呀!让逼来,老子就是瘫子,也他妈不尿他!还叫记者过来,吹牛B!”
郭凯森跟着点头。
“他就是个傻逼!他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他没有良心,自作自受!你知道么,哥,就前一段他四处骂潇哥的时候,潇哥知道他经济困难,还主动给他打钱呢!他还不知足!多不是人啊!对了,还跟你说,哥,我他妈的也想开了,都说我有毛病,那依旧依旧吧!老子就是Gay了!其实跟潇哥呆久了,觉得当个同性恋也挺不错的。现在这个社会多开放,自己舒服就行,别人怎么想,关我屁事!哥,你要是下定决心不跟梅姐结婚,那就咱俩过一辈子。等我有钱了,咱去外国注册一下……”
雷军立刻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傻逼!你敢!怎么这么不知道香臭美丑了呢!我们又他妈的没毛病,怎么还就成了Gay了呢?我可郑重提醒你,郭凯森,你这个圈子这方面太他妈的乱,你给我好好的,要敢学着人家干那事,我可真跟你翻脸,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