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骊已昏迷不醒,滕紫屹又将度日如年,江随云,果然如愿以偿了。
在整个西凉猎宫之变中,滕紫屹自认杀伐决断,勇猛无畏,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有效的方式扑回猎宫勤王救驾,并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一场将要动荡西凉江山社稷的军事政变就这样被他力挽狂澜间就消弭于无形了。他一定在为自己的成功大松了一口气过……
事实上,他确实成功了,只是他也失败了。
而盗骊呢?身陷猎宫,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仅左右逢源,而且以一人之力便能调兵遣将,大大助力滕紫屹的勤王救驾。而且,在那样危机的时刻,他还彻底笼络住了实权派潜公主殿下的心,可谓是一举两得,大获全胜……
事实上,他也确实成功了,却也同样失败了。
这不是很可笑么?
可笑,可笑在真相被撕破之前,滕紫屹和盗骊都自认为成功的是他们。
可笑,可笑在真相被捅破之后,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都将祝贺滕紫屹的凯旋而归,每一个拍马屁的围观群众都会在滕紫屹的心中扎上一根尖锐的细针。可笑那时的滕紫屹还要含着微笑,一遍又一遍地“真心”感谢人家的奉承和阿谀……
到那时,滕紫屹或许还会羡慕盗骊,至少他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不必一次又一次地被撕开心脏,却还要笑着面对别人认为的成功。
滕紫屹要维持局面,要守住程熙,就必须要笑得真,再难也要微笑,笑给所有人看……
可只有在最最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在他独自一人彻夜难眠的时候,他才敢表现出痛苦,只痛苦给自己一人知道。他成功了表象,可他失败了所有。
任谁也无法想到,原来那么声势浩大,牵连甚广的猎宫之变,不过就是整个连环阴谋中的小小前菜而已。
而就是这个前菜却成功调走了所有人的目光,也牵扯住了所有人的精力。
开了挂的人设,到底手段非凡。因为在江随云的眼中,滕紫屹和盗骊不管能力再强,不过是凡人视角,而只有重生了的江随云才是上帝视角。
江随云没有赢过滕紫屹和盗骊的脑力,也没有赢过他们的武力,他只是赢过了他死过一次……
重生的江随云确实是开了挂了。原本穿越而来的程熙也应该是开了挂的,可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弱,且是自觉自发自得自乐自满自足的弱。
穿越而来的程熙,在最开始一段日子里的如履薄冰后,很快就遇到了那么好的滕紫屹和那么好的盗骊。
一直以来,都有那么好的滕紫屹在她的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一直以来,都有那么好的盗骊守在她的身旁与她风雨兼程;
程熙只需要享受,只需要感受,她弱是应该的,她弱也是滕紫屹和盗骊所需要的。
所以,她弱的心安理得,她弱的没有后顾之忧。
因为她深深依赖上了这两个她认为全能的男人。
一个愿意为她扛住所有,一个愿意为她分担所有,而她,因为已经拥有了所有,所以也就什么都不需要有。
现如今,她一无所有!!!
除了变强,除了依靠自己,她别无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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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站起,回过身,发现江随云一直都站在她的身后,关注着她。
程熙抬头,平静地看着他,不置一辞。
江随云望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诧色,显然程熙刚刚经历巨变后过于平静的表情让他有些吃惊,他皱了皱眉,怀疑地盯紧她,仿佛他只要少看一眼,她就有可能会做傻事一般。
程熙笑了,望着江随云的俊颜,以实际行动否定了他的担心,开口道:“我要吃饭!”
江随云狭长的黑眸也圆了圆,一脸的莫名其妙,显然没有跟上她跳跃思维的节拍,确认道,“你说什么?”
程熙摇摇头,认真而又无奈地复述了一遍,“我要吃饭,我饿了。”
“你……”江随云蹙起了眉,似乎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程熙在心中冷笑,然后在面上微笑,点头确认道,“给我吃饭,我真的饿。”
酒足饭饱。
相对这些日子吃的硬邦邦的干粮相比,这一次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肉包、蒸糕真可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了,程熙尽量表现得不像是饿死鬼投胎,以符合堂堂嫡长公主的身份和端庄优雅的贵族气质,不过似乎不怎么成功,因为坐在对面的江随云一直面带诧异的微笑审视着她,眼里不时闪过一丝有趣的光芒。
吃完,程熙舔舔唇,左右望了一下,无奈只能不拘小节的抬起自己的袖子。江随云见状,善解人意地将一张丝绢儿递到了她面前,程熙以微笑传达谢意,大方地接过来,轻轻擦拭唇角的肉包油渍。
“洗干净了再还给你。”程熙将丝绢拿在手上把玩,丝绢儿是雪白的真丝,娟儿角还绣了一朵玫瑰花,绣工精致,惟妙惟肖,正是程熙的手笔。
没想到,他真的付诸了实际,而一直都带在了身边。
程熙只看了一眼,就叠了起来,放进了怀里。而后抬起头看向他,问:“这里离东雍还有多远?到那之后我该以怎样的身份自处?”
江随云见她看破了真相之后不哭不闹,只一阵失神过后便如此坦然地接受现状,有些吃惊。他长久地打量她,似乎想看出程熙内心真实的想法,可惜程熙的清澈见底的眼里只透露出一种信息——漠然!
他看不出别的情绪,唯有叹了口气,“到了,你就知道了。接下来的日子,不必太担心。”
“好。”程熙点头,他的语气里有示好的成分,可程熙在心中冷笑,毫不领情,“那现在我能单独待会儿了么?”
江随云望着她,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沉声道,“你休息会吧,马上又要日夜兼程了。”说罢转身走远,不再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