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尽,东方的地平线上,渐渐露出一丝鱼肚白。
莽莽山峦似起伏的浪潮、又似横卧天地间的上古巨兽,给人一种雄浑的苍凉之感。草木萧萧、落雪皑皑,偌大的山谷之中,竟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风声,也没有鸟鸣。
在这样荒凉恶劣、人迹罕至之地,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也不愿再多前进一步。
这岂非本就是一片死地?
苍莽萧索的野地尽头,此时却突兀的现出两个人影。
两个似乎与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的人影。在这样的地方,即便是你将棉被裹在身上,也不禁会被冻得发抖,但是这两人却都是穿着单衣,身形矫健似雪豹一般,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从谷地一边,奔至巍峨苍莽的山峰下。
那直没至膝的积雪,以及呼号凛冽的寒风,似乎根本对它们没有影响。
两人停在石崖下,对视一眼,看着眼前怪石嶙峋的石壁,以及石壁上根根垂下似野兽的利齿般的冰锥,眼中不由得现出几分决然之色。
赫然是程一鸣和王洋两人。
他们来到这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地做什么?古韵千秋解散,四分五裂,而他这个副帮主,却连续数天不见踪影,难道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神秘强大的鬼面,又有什么目的?
噌~只听一声悦耳的清响过处,王洋自背上抽出一柄长约两尺三寸、宽不及三分的窄刃漆黑短刀。此刀霎一看去,除了黑沉沉的有些古朴之外,再无任何起眼的地方。但是甫一出鞘,却给人一种森然凛冽之气,比这原本呼号的寒风,更加的令人心寒。刀神上刻着淡淡的细密符文,更是其显得诡秘,仿佛要摄人的魂魄。
“走罢!”
程一鸣将目光从眼前的石壁上收回,轻轻抚摸着那柄又恢复了数寸长短的小剑,凝声说道。
王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忽地凛然道:“不行,你还是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你认为我会等在这里,让你一个人进去冒险?”程一鸣盯着王洋的眼睛,看着他那愈加削瘦的脸,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你心里的痛苦,但是这件事,不单单只是复仇那么简单!”
王洋眼中的痛苦之色更浓,苍然道:“可是。。。”
程一鸣打断道:“你我两人联手,或许还有几分希望,单单以一人的力量,是决不可能对付得了他的,即便他被灵器所伤,但是受伤的野兽,反而愈加的可怕!”
程一鸣说着忽地一把抓住王洋的肩头,冷声道:“她已经死了,你这样子,她难道会死的安心?”
王洋听了此话,肩头不禁微微的抖动,握着漆黑短刀的手,也不禁重了几分。
程一鸣接着说道:“她为什么死,你难道忘了?你现在这样子,去也是白白送死!”
砰~王洋一拳狠狠的砸在冰冷坚硬的山岩上,眼中不知道是愤怒、是痛苦、还是绝望?
人心里的痛苦,有时候正像是腐烂的伤口一般,你越不去动它,它越是烂的深,反之你若是狠狠的给它一刀,让它流胧流血,说不定它反倒会慢慢的愈合。
程一鸣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不惜忍痛,给王洋快要烂掉的伤口上,在割上一刀。
其实这一刀割下去,又何尝不是割在自己的心里?
这一刀虽然痛,但是他知道,再大的痛苦,也总有过去的时候。
只是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而那道疤痕会不会消失呢?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不论跌倒多少次,都总会勇敢的站起来,不论多大的困苦和折磨,都无法将其击倒,也无法使其退却半分。
王洋就是这种人。
寒风愈紧,霰雪似扬沙般冲破漆黑厚重的云层,漫天漫地的洒下。
沙沙沙~只见王洋渐渐的恢复了冷静,一双眼睛又变得深邃,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缓缓抬起手,用刀尖在坚硬似铁的石壁上,缓缓的划动着怪异的符号。
他的表情异常的凝重。
只听轰然一声,原本浑然一体的峭壁,竟生生裂开一条尺许宽、丈许高的缝隙来。
巨大的缝隙生生开裂在万仞峭壁之上,就像是远古巨兽忽地张开了森然的巨口,要将眼前两人全部吞没。裂隙里面阴暗幽森,偶尔卷出的一丝风,竟比外面呼号的寒风更加的凛冽。程一鸣望着这条深不见底、似是通往地狱之门的缝隙,毫不犹豫的迈脚便要进去。
只见王洋瞳孔微微一缩,忽地闪电般伸手,将程一鸣一掌击下石台。
与此同时,他头也不回的闪身没入漆黑的巨缝之中。
“洋子!”
程一鸣嘶吼一声,原地弹起,折身扑去,人还未至,那巨大的裂隙已经在瞬间轰然合拢。
他宁可只身犯险,也不愿再连累程一鸣。
风雪愈疾,整个天地间,都好似白茫茫的一片。
白茫茫的风雪中,似有一道青蓝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程一鸣整个身体,都似被抽空了一般,颓然跌坐在地。
这是一处石室。
一处很宽敞,却异常简陋的石室,除了一张石床、一个草蒲、一颗悬在壁顶的明珠外,再无他物。那颗明珠,足有成人的拳头般大小,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将整间石室,照的像是十五的圆月夜。
石室中,有两个人。
躺在石床上的,正是妖孽小白。只见她脸色异常的苍白,正陷入沉睡之中。
还有一个人,像是一杆标枪般,直立在石床边上。只见此人一袭黑衣,长发披散,脸上一张厉鬼面具下,一双毫无生色、却似能摄人魂魄的眼睛,正瞬也不瞬的盯着沉睡的妖孽小白。
此人赫然是,被程一鸣手中的灵器惊退的鬼面!
妖孽小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到底遇上了什么样的麻烦,怎么会落到鬼面手中?海市人家那两个神秘修者,又和鬼面有着什么关系?鬼面为什么偏偏会找上她?
光影似锦。
但是在此时、在此地,却显得那么的诡异和压抑。
只见鬼面缓缓伸手,慢慢将似乎长在脸上的厉鬼面具,摘了下来。
锦缎般乳白的光影,似是在瞬间变得黯然。
这张厉鬼面具下,赫然是一张绝美的脸。玉一般温润的脸颊,黛眉琼鼻,美得直让人窒息。只是那双不带丝毫生色的眼睛,就像是硬生生滴在光鲜锦帕上干涸发黑的血迹一般,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谁会想到,天榜排名第二,实力深不可测的鬼面,竟是一个女人!
一个很特别的女人。
可是她的声音,为什么却又明明像是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
这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忽地迸出一刹狂热的欣喜。
只见鬼面手一拂,手中的面具已经不见踪影,紧接着,他双手缓缓在空中划动,轨迹优美而又诡异,霎时间,丝丝紫黑色的薄雾,自其周身弥漫开来。
嘶~只见其忽地眉头一皱,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小子手中的灵器,究竟是何物,怎地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此人原本普普通通,却又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个练气八层境界的修者?”
鬼面自语着,缓缓自怀中拿出一个黝黑的瓷瓶,仰头喝下一粒药丸,脸色缓缓归于平静。
“竟有人不惜大损修为,为其灌顶,能将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硬生生提到练气八层,此人至少也应该是金丹后期的强者。”说道这里,鬼面脸色现出一丝厉色,接着说道:“不管怎样,他手中的灵器,的确是一件宝物!”
她缓缓转身,盘腿坐在草蒲上,开始疗伤。
丝丝紫黑色的薄雾,像是灵动的匹练,又像是飘渺的飞虹,时淡时浓,时紧时缓,不停的盘旋在其周身。良久之后,她长嘘一口气,猛地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到妖孽小白身上。
妖孽小白依旧沉沉的昏睡着。
鬼面舞动双手,黑气再次潮水般涌向石床上的妖孽小白,几个呼吸之间,便将其周身笼罩起来。
“嘿嘿!刹阴之体,有了这样的炉鼎,我何愁凝结金丹!”
只见她忽地仰面狂笑,声音桀桀刺耳,笑声中,妖孽小白的身体,竟平平升起,半悬在石床之上。
忽然间,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随即,这分诧异,缓缓变为愤怒和阴毒。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夺去了她的刹阴之气!”只见鬼面似是癫狂了一般,愤怒的吼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的卡在这个瓶颈,眼睁睁的等死么!”
轰~一股猛烈的气浪,自其周身猛地爆发。
霎时间,这个原本不可一世的超级高手,竟好似一个穷途末路、岔愤低吼的野兽一般,颓然跌坐在地。
她嘴里依旧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那双眼睛,似也在那一瞬间,变得黯然。
忽地,只见她猛然飞身而起,那张厉鬼面具,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轰隆~只见原本像是石龛般严密的石墙,竟缓缓移动,眨眼间露出一张黑漆漆的大门。
刷~只见其好似灵动的飞鸟一般,一闪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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