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听到云玉真和独孤策出去的声音,三人松了口气。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终有一天我们要争回这一口气。”
徐子陵苦笑道:“看来到了淮水后再去偷鸡亦不嫌迟。”
段奇梦首先出来透口气,叹道:“走吧,回去睡觉吧!”
段奇梦向前走了几步,却见两人没动,奇怪道:“怎么了?”
寇仲看着她,眼睛有着从没有过的坚定,道:“小梦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徐子陵接口道:“对,谁敢动我妹妹,他就死定了!”
段奇梦心中不由的一阵感动,跑上前去搂住两人的脖子,“么”“么”在两人的脸颊上各香了一下,美滋滋道:“梦儿知道,梦儿不怕!”
那晚他们谁都睡不好,很早便醒过来,走到甲板去看海景,心情才开朗了点。
正当段奇梦看着一群海鸥在追着船尾盘旋飞行时,云玉真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道:“今天这么早起床吗?”
三人故意不转头看她,只寇仲勉强应了一声。
云王真到了徐子陵旁,奇道:“你们未见过海鸥吗?为何看得这么入神。”
段奇梦连尾眼都不扫云玉真,徐子陵则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想起昨晚她让独孤策杀他们灭口,还要把段奇梦送给独孤策,更显露出淫荡的本质,心中一阵厌恶,把眼光移回那群海鸥处,沉声道:“海鸥当然好看多了,至少它们能自由自在的活着,不用担心被同类伤害。”
寇仲怕云玉真动疑,笑道:“小陵一向多愁善感,美人儿师傅切勿怪他。”
云玉真哪里会想到给两人知悉她的秘密,娇笑道:“年青人总是满脑子幻想的了。再看一会就下来陪我吃早饭吧!我会顺道告诉你们行事的一些细节。”
言罢婀娜去了。
三天后,大船终到达淮水出海的水口,西行转入淮水。
船上的人员紧张起来,云玉真更严令三人必须留在房内。
到了晚上,寇仲趁人人把注意力放在应付外敌之时,到膳房偷了三只鸡回来,耐心等候。
三人穿好衣服,把兵器绑在背上,分在窗旁和房门处留心外面的动静。
到了三更时分,走廊脚步声响起,直朝他们的房间走来。
这三兄妹急忙躺进帐内去假装睡着了。
敲门声响,接着门给人推了开来,云芝的声音道:“你们快穿好衣服,待会我来带你们到别处去。”不待他们说话,又关上了门。
这三人跳起床来,杀鸡取血,再用偷来的空酒瓶子装了四瓶,分作两半,各藏到身上时,云芝来了,着他们跟在身后。
此时船身剧震倾斜,竟是转了个急弯,掉头往回驶去。
段奇梦心中大惊,看来不但敌人来了,而且还来势汹汹,使巨鲲帮颇为狼狈,那……到底是谁呢?
段奇梦打开门,走廊上人来人往,很多从未见过的人,都现身出来,一片山雨欲来前的紧张气氛。
这时,只见云芝从他们的门前经过,竟然看都不看他们,寇仲追前少许,问云芝道:“什么人来了!”
云芝失去了平时的沉着,既不客气又不耐烦地道:“少说话!”
段奇梦冷笑了声,寇仲退回徐子陵旁,低声道:“小流氓终是小流氓。”
段奇梦和徐子陵当然明白寇仲的意思,若非他们阴差阳错,与《长生诀》、‘杨公宝库’拉上了关系,江湖上的人根本对他们不屑一顾。
云芝乃堂堂一帮之主的心腹小婢,自然不把他们当作是什么人物。平时奉有云玉真的命令,才公子前公子后的假以辞色,遇上紧急情况时,这分耐性就没有了。
云芝领着他们来到甲板处。
段奇梦三人趁机后望,只见五艘大船正在上游两里许外追来,速度奇快。甲板上布满巨鲲帮的战士,人人严阵以待,准备与敌人作战。
云芝领着三人往船首走过去,那处众集了约二十人,包括了云玉真和久违了的副帮主卜天志在内。
其它人形相各异,却占了七、八人是女子,人人生得貌美如花,见到寇徐两人美目都亮了起来,而男人们看到段奇梦则是灼灼注视不已。
船上虽是乌灯黑火,但一点难不倒两人的眼睛。
云玉真旁有一高度与寇仲相若,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长相英俊、气度沉凝,一身武士劲服,与云玉真站在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只是脸上带点酒色过度的苍白,看向段奇梦眼神也是不怀好意,徐子陵不动声色将段奇梦挡在身后。
假若他就是独孤策,论身分地位和武功,他们三个自是差远了。
云玉真迎上来道:“敌势极强,我们必须立即避上岸去。”
卜天志和那怀疑是独孤策的人来到云玉真左右两旁,后者正用眼神打量两人。
寇仲故作惊奇的瞪着独孤策。
云玉真干咳一声,介绍道:“这是我帮的护法高手,待会由他和卜副帮主贴身保护你们。”
独孤策笑道:“三位小兄弟不要害怕,离船只是策略上的问题,绝非怕了对方。”
他一开腔,三人立时便凭声音认出他正是独孤策。
徐子陵道:“来的是什么人?”
云玉真道:“杜伏威刚攻占了前方两座沿河大镇,封锁了往钟阳的去路,所以我们须改道而走。”
原来是杜伏威,怪不得云玉真要如此严阵以待。但是段奇梦心中却有着一丝莫名的期待,期待再见到杜伏威。
寇仲笑着对恭立一旁的云芝笑道:“看!帮主对我们比你客气多了。”
云芝狠狠瞪了他一眼,垂头不敢说话。
云玉真亦瞪了云芝一眼,这时有人报上道:“帮主!快到雷公峡了。”
几人朝前望去,只见水道收窄,两岸尽是高崖峭壁,形势险恶。
云玉真下令道:“准备离船!”
二十多人移往船首左舷处。
卜天志和独孤策分别服侍徐子陵和寇仲两人,段奇梦则由云玉真挽着,来到船缘处。
敌船此时又拉近至里许的距离。
巨鲲帮的战船往左岸靠去,到只有三丈许远近时,二十多人腾空而起,横过淮水,往一面危崖飞去。
卜天志、独孤策和云玉真搂着三人的腰,腾身而起,落往岸旁。
寇仲、徐子陵和段奇梦自问若要这样在原地发力,掠过三丈的距离,仍是力有未逮,但现在包括云芝在内,人人均可轻易办到,只是这点,便知这些人至少在轻功一项上,胜过他们。
卜天志、独孤策和云玉真挟着他们,仍可游刃有余,则更是让他们望尘莫及了。所以在正常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逃走的希望。
踏足实地后,云玉真等竟然不敢稍作停留,迅速朝山野深处驰去。
走了一炷香许的时间,独孤策忽然叫道:“停止!”
众人愕然停下。
片刻后,只见前方传来鸟鸣振翼的声音,显是有敌人迎来,致宿鸟惊起。
云玉真骇然道:“这边走!”
带头往右方掠去。
冲下了一处山坡后,前面是一座大山,众人展开身法,全速往上腾跃而去。
此时天色渐明,四周全是人迹不至的荒林野岭。
穿出一座密林后,前方豁然开朗,原来竟到了一处高崖,对面远处群峰环峙,使人触目惊心。
独孤策挟着寇仲,到了崖边,探头一看,叫道:“这是绝路!”
寇仲探头一看,只见此崖足有百丈之高,不过崖壁长出了一丛丛的老树,减轻了那种危机感,下方则是一片延绵无尽的密林,直伸往远处的丘坡。
云玉真正要觅路下山,倏地一声长笑,来自后方道:“红粉帮主请留步,江淮杜伏威向帮主请安。”
段奇梦知道一场恶战难免,转过身来看见众人停了下来,纷纷掣出武器。
卜天志和独孤策亦是放下那两人,挡在他们前方。
为了对付强敌,云玉真等各人形成了个半圆形的阵势,保护着他们,后面就是可使人粉身碎骨的高崖。
这时寇仲伸手过来,一边握紧了徐子陵的手,一边握住她的手,因为云玉真等都在全神注视敌人,看不到他们动静,附耳悄声道:“我们找个适当时机跳下崖去,崖壁有很多树丛,可藉之减轻我们的下堕力,崖底又有树林,保证跌不死的。”
徐子陵咬牙点了点头,段奇梦则是一耸肩。
此时杜伏威高瘦的身形现身前方,来到云玉真等前丈许处立定,更远的斜坡边缘处亦有三、四十人钻了出来,形成包围之势。
杜伏威头顶高冠,神采依然,目光落到三人身上,竟现出了一个跟他的死板脸来说非常难得的笑容,柔声道:“孩子见到为父,还不过来请安认错吗?”
段奇梦在见到杜伏威的瞬间心中一阵温暖,对于她见过人来说杜伏威还算是不错的,所以段奇梦的心中对杜伏威还是有着一丝孺慕之情。
寇仲笑嘻嘻道:“爹你老人家好,孩儿们已叛出家门,父子关系从此一刀两断,爹你还是回家享享清福,不要为孩儿们奔波劳碌了。”
云玉真见寇仲一点都不怕有名狠辣的杜伏威,不由大感惊异。即使是他们,因摄于杜伏威的名气,亦不敢在言语间开罪他。
岂知杜伏威早惯听了寇仲的说话,还生出亲切的感觉,微笑道:“这都是我们父子间缺乏沟通所致,待阿爹打发了这些拐带人口的大胆狂徒后,我们父子才坐下来好好谈心吧!”
独孤策和云玉真同时冷哼一声。
杜伏威看都不看他们,目光在几个女的身上巡逡,笑道:“尝闻巨鲲帮一向惯以美色惑人,此事果然不假。今趟我杜伏威是有备而来,若动起手来,怕这里没有多少人逃出生天。男的自然免不了当场身死,女的则难逃凌辱,云帮主仍要坚持吗?”
独孤策冷哼道:“人说杜伏威目中无人,果然不错,谁强谁弱,动手才知,何来这么多废话?”
杜伏威目光落在独孤策脸上,双目寒芒大盛,冷冷道:“这位年青朋友高姓大名,说话的口气比云帮主还大哩!”
云玉真娇笑道:“杜总管听过玉真说话吗?怎知谁的口气大点儿呢?”
杜伏威摇头道:“只看他在这情况下,仍可抢着说话,就知他非是你的手下,云帮主为何还要为他掩饰?”
云玉真为之哑口无言。
杜伏威淡淡道:“我和巨鲲帮一向无冤无仇,只是想讨回三个劣性难改的顽皮孩子。动手总是有伤和气,但不动手又难以教你们心服。这样吧!本人有一提议,未知各位是否有意听听。”
云玉真冷然道:“本帮主正洗耳恭听。”
这时不要说段奇梦,连寇徐两人都感觉到杜伏威已完全掌握了主动,而云玉真一方却只有捱打的份儿。
早前独孤策虽一副不把杜伏威放在眼内的神气,但真正遇上杜伏威时,立即便似由英雄变作了狗熊,再恶不出什么样儿来。
杜伏威伸指一点独孤策道:“就让那位神秘朋友和杜某拚上十招,假设本人不能取胜,立即掉头就走,就当作没有了那两个劣子,但是我那小女儿杜某人要带走的。假若杜某侥幸胜了,云帮主就把他们全交给杜某人带回家去,好好管教,云帮主有别的意见吗?”
接着又语气一寒道:“若帮主不答应,本人这一方将全力出手,那时莫怪杜某心狠手辣,全不顾江湖同道的情面了。”
段奇梦心中了然,知道杜伏威眼力高明,已看破在己方内以独孤策武功最是高明,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带走她。
段奇梦知道云玉真已落在绝对的下风,再没有别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