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魁以为,如果一个人的眼中只有眼前几步的事情,那他一定是倒霉而失败的。但现在眼前的事情的确有些绕不开,那个被杀的普通人牵出了王和阳,去查王和阳却等到了何韵文的死,这三者一定有什么关系。钟魁一向不惮以最深沉的恶意揣摩王和阳的心理,这个家伙只要出现一定不会仅仅满足于杀害一个普通人那么简单,哪怕是在钟家自己的地盘上他也要搞出点事来,更何况现在是异地作战。
“异地?”钟魁猛然想到这不是异地,这是钟家祖上世代居住的地方,被窃居者会愤怒,难道窃居者就能完全心安理得?苟天华他们先前想要阻止他报考广川的学校,不就是担心他的身份被曲家了解到吗?
转念一想,“连曲欣都不知道钟家,曲家亭和曲家和听到我的名字都没有联想到钟家,他们是已经忘了,还是根本不在乎?”钟魁顾虑着王和阳把钟家的存在告诉曲家,又担心这两个本来就已经知道他却没有联想的强者。
一边胡乱猜想,一边往宿舍里走,钟魁忽然看到眼前飘过一个人,几乎是蹭着他的鼻尖过去的,他下意识停住脚步,张口就要喊住那人,嘴唇又合上了,“见鬼,方况怎么走得比我还快,而且还跑到我们宿舍门前干嘛?”
方况似乎听到钟魁心中所想,一回头,瞧着他又是温和的笑,笑得钟魁心中窝火,“他到底想干嘛?笑,笑个屁啊。”虽然被方况接连莫名笑了几次很摸不到头脑,钟魁还能勉强维持正常的思维,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去回应他,结果却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目测方况是故意摆风度,钟魁没再搭理他,回到宿舍里一心画起小鬼。他现在依仗的就是鬼眼、惶妖幡、仆从和沾点驭灵术边的小鬼,远超同等修为术者所能掌控的小鬼为他提供了广阔的耳目,虽然在隐匿性上一直做得不够好,数量远远补足了这点小缺憾。而现在这种让钟魁心神不宁的局面,最适合大量小鬼充斥其中了,“你用幻术瞒了我三年,用幻术将我和白雨琪控制着做了会儿梦,弄出一个神出鬼没的人……搞出一大堆花样,其实最大的弱点已经明白无误的暴露出来了,你以为我傻么,这还看不出来。”
最简单的灵符也就几秒钟一个,钟魁一边加紧画灵符一边嘲笑着王和阳自作聪明,还有仆从们的钻牛角尖。王和阳的幻术的确让人防不胜防,而且现在还是比较无害的梦,万一陷入一个恐怖到直抵心底的噩梦又能怎么办?这是钟魁和仆从之前一直的担心,担心他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来吓他们一跳。然而就是因为那栋腐败的筒子楼,钟魁才明白过来王和阳最大的弱点,“他的实战能力极差,这一点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九十。”
钟魁曾经看过一本极为无聊的脑筋急转弯的书,书里面有七八个类似的脑筋急转弯,譬如“狼为什么爱吃肉”“小明为什么常常沮丧着脸”之类的,答案当然是无聊且无趣的,“因为狼不爱吃别的”“因为小明不爱笑”。而王和阳为什么常常且只使用幻术和驭灵术呢?在钟魁看来,这应该就是对那本无聊的书无聊的笑话的一次无聊的举一反三,“因为他不会别的。”
有没有可能留一手?保守来讲当然有这个可能,只是如果在拥有强大到几乎可以影响一切人心智的幻术驭灵术之外还会别的道术,这个人的修为未免太强大了些,而这样的人不太可能围着他转,当然,另外一个反证法也能推出这个结论——家里面的四位“大爷”没有出手。
小时候的钟魁很沉默,因为年幼,因为内向,又因为他本就是钟家的子孙,所以很多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他,所以他得以知道很多他们没有告诉过他的事情,譬如这四位大爷的事情,据说他们的天分修为即便在钟家子嗣众多的时代也算得中上。如果把苟天华、宇文凤、乔泊天、黑蛇、白合再加上林林总总在他身边出现过的这些仆从全都召集在一起,也许他们四个里随便出来一个都能随便收拾了。
既然他们四个没有出手,那就是现在的实力对比并没有失衡到一定地步。这些都是钟魁慢慢恢复镇定之后才想明白的,是的,他们被其他仆从尊称为“爷”,但他们还是钟家的仆从,而对于他们的忠诚,早在年幼时父母与祖父离世时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王和阳的突然出现使得钟魁方寸大乱的情况终于止住,钟魁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灵符和气魄中萎靡的灵力,苦笑一声,精心收敛灵气。只是没过一会儿,他没有等到其他人回来,而是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一根细线牵扯着一团棉花在沙子地上拖拉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会自动补出这些画面,只是这个声音一出现,一阵乱糟糟的心烦意乱让他无法安然入定。
猛然睁开眼,强大的心理素质让钟魁没有出现其他异常情绪,而是关心地询问一句,“是你?”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别的,正是之前在他面前出现过一次的黑色的猫,何韵文自身妖魔一面的本体。不过一只猫,当然不会让钟魁惊愕,让他讶异非常的是那只猫全身上下四五十条亮白色的丝线,就像木偶戏一样的细线,
这一幕确切无疑地证实了王和阳的插手,他竟然将傀儡术用在化人妖王的魂魄上,这种胆大和猖狂让钟魁进一步认识了这个家伙,也不由得更加同情何韵文。只是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她来找他干什么?看得出来,何韵文没法说话,她只能用那双有些失神有些失焦的眼睛看着他,那副样子让他仿佛想起街边遇到的流浪猫,只是何韵文要凄惨得多,无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