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哑白只道是自己随口吟句,扰了儒门整齐的节奏,只得赔礼道:“我擅自插口,多有失礼之处。”
系青伞轻功卓尔,执着油纸伞垫足腾空,两步就跃下风岩台,走到卫哑白一行人前:“阁下既然肯坦白,何不说出你是何门何派,以内元试探风岩展书读,有何目的?”
“啥?”卫哑白莫名其妙,摇头否认道:“以内元试探?我可没这个本事。”
“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系青伞为人较真,此刻在他看来,卫哑白等于是在插科打诨,妄图蒙混过关,若被他糊弄过去,净坛峰部颜面何存?此事必须问个水落石出。系青伞道:“在下以礼相请,还望你如实相告,如若不然……”
魏金仙不耐烦地强出头,走到前面用鼻孔看人,阴阳怪气:“如若不然,以儒门的声望权威,恐怕我这位老小要横死当场吧,到时嚯嚯,一个丁点修为没有的少年郎,只因跟着儒门早读了几句就当场暴毙,风雅堂的名声啊是更响亮才对。”
田妆急忙道:“系少侠,这其中必有误会,我们的确是不明白你所说话的意思。”
系青伞道:“适才风岩阅经时,我的确感受到一股神秘内元隐伏许久,试图混淆我儒门十二峰部引乱众人内息,我的同修们必也有所察觉,我循息探去,肯定是你所为之,而你的说辞,让人不能信服。”
魏金仙嘿嘿两声:“带伞的,我和你赌一百两纹银,我这个卫哑白老小,真正是半点修为也无,你大可以一试,若你能察觉丝毫功体,我立即银货两讫,反之嘛,我魏金仙可以接受打白条。”
“我擦,你很有钱嘛,老弟。”卫哑白诧异地看他。
“我在小宛也存了不少私房钱,无本买卖我怎么可能会放过?”魏金仙志在必得,晃着手指对系青伞道:“怎样,可敢一赌?”
“卫哑白是吗,你可愿接我一剑?”
“唉。大清早要我在这挨打,小老弟,你这一百两得归我才是。”卫哑白上前一步:“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系青伞,来吧。”
田妆急忙拦在二人面前:“系少侠,你修为高深,一剑落下,哥哥恐怕性命堪忧……我担待不起的。”
系青伞道:“这位姑娘,请放心,我会教他如何接下我的一剑招。卫哑白,风雅堂铸有一剑,名唤[君如何],是儒门六艺一脉,四大名锋之一。”
“君如何,这把剑怎么了?”
“剑道入门,根基在驭剑,因为剑乃百器中的君子,风骨不屈,要驾驭一把名锋并不容易。若名剑认主,威力无穷,反之,剑者反受其害。而这把[君如何],却是恰好相反,此剑任何人都能称手使用,但,剑意、剑招和剑形,只与使用者的内元深浅有关,也就是说,内元越纯粹、越深厚,剑的威力越大,端看剑者如何,故名[君如何]。”
卫哑白似懂非懂,点头道:“你要让我用此剑接你一招。”
“正是。我会传你一招儒门剑法,以抵我的进招。君如何能够将内元自然激发,你是否有修为,立时能见分晓。”
日头逐渐爬上风岩台,围观的群众多了起来,远处一个风度不凡的儒客,饶有兴致坐在树上张望。
另一头,田庄和田知让不知什么时候也到此处,田庄跟人问了大致情况,大惊失色,急忙要下场阻止这场剑斗。田知让一把拉住他,喝道:“愚蠢!风雅堂名满天下,还能杀了这小子不成,你现在去拦,是想得罪他们吗,我可不想和儒门有半点关系。”
“是……爹您说的有理。”
“况且,若真出事,自会有人出手相助。”田知让抽了口旱烟,眯着眼眺望对面地树林处,仿佛看到了树上的胡蝶谜。
“我准备好了。”卫哑白跃跃欲试,他也想见识一下儒门风采,一睹剑招。
“可以。”系青伞将手中的伞轻轻一抛,运元而作,那油纸伞散出耀眼青芒,一瞬之间,已经化成以青色为底的金锋宝剑,造型精巧,也不知如何能化成伞。他握着剑道:“我这剑叫[招雨],我会传你[书剑八佾舞]第一招,来应对我的进招[快意秋风],卫哑白,如果真是一场误会,这招儒门不世名剑,足可以让你受用终生,也算弥补了对你的亏欠。”
卫哑白当场笑了:“我只要钱,不学剑。”
系青伞不置可否,高声道:“今日侍奉[君如何]的,是哪位儒门同修?”
“[槐下问雪堆何处,发梳三程,长香燃烛,击碎冰见花有无]。”风岩台上诗号再起,一名青衫女子缓缓走下风岩台,淡然垂眼,清冷的表情难掩风华绝代,绾着秀发青丝,发上熏香隐隐令人着迷,右手捧着收在白玉剑鞘的墨色剑锋,略勾唇角,道:“夏初吟秋·惋促织,奉令侍剑。”
系青伞神色一凛,道:“促织师姐,有礼了。”
卫哑白喃喃道:“夏初吟秋·惋促织,好美的名字。”他不禁道:“促织就是蟋蟀,姑娘你的名字取自陆游‘日出鹁鸪还唤雨,夏初蟋蟀已吟秋’,妙啊。”
惋促织摇首道:“才学倒有几分,也忒轻薄。”脸上惋惜之情绝非作伪,惹得卫哑白竟然有些羞惭:“教训的是……”
系青伞反而说道:“无需为他无礼挂怀,促织师姐,还请演剑一舞,以[书剑八佾舞]起手式接我[快意秋风]。”
“系青伞,你可想好,现如今风岩台下已有不少武林人士,当真要公开这儒门名剑招,若教首问起,你要如何向他解释?”
“促织师姐,你修为不下于我,想必也察觉到了混入晨读的气息,如果不弄清楚,他日恐成变数。”
卫哑白听到此处,觉得系青伞果断坚决,自信满满,但自己的确没有任何修为,他是真弄错了,还是故意针对自己,不由得疑窦丛生。
惋促织不再劝说,就说了一句:“罢了。”素手皓腕抬起,右手抽出君如何,铿啷一声,余音不觉如同鸟唱,让人精神一振。
“得罪了,促织师姐。”系青伞长剑横挥,嗤的一声轻响,快意秋风一招之出,既有疾风动魄之势,也充满礼敬之道,剑锋只低不高,属于礼剑起手式,但系青伞有意在武林人士前献技,长剑斜斜指出时加了个巧变,剑锋劲道已随着运元间威力加了数倍,引得在场有窥出门道的人齐声叫好。
胡蝶谜也叹了一声:“一招起手式都能变出其他花样来,后生可畏。”
惋促织一眼瞧出变化:“你这招变化,的确只有书剑八佾舞是最佳应对方法。”她边出剑边说话,内息居然四平八稳,手腕翻转,将腰肢一别,剑锋横穿过胸前空挡,不偏不倚地接住来剑,同样是起手式,使得犹如礼乐起舞,赏心悦目。
台下掌声雷动,为这两招纯正的儒门剑招折服不已。
台下有唐门的小门生不懂道:“这一来一档,有什么可稀奇的?”他身旁的稍稍年长的人道:“你仔细听剑音。”
“剑音?”
小门生闭眼感受,两剑交集已过,系青伞,惋促织早已收剑,但他惊恐的发现,依旧有剑音渺渺,似乎在极远,又在极近处,夭夭不绝,惊诧万分:“怎会如此?”
“哈,所以说,你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差的远了。”
小门生不服道:“我唐门又非以剑闻名。有什么可稀罕的。”
“川蜀三绝,潇潇雨歇。为什么独有风雅堂一枝独秀,力压其他双绝,不是没有原因的,多学着点吧。”
惋促织收剑入鞘,接着问卫哑白:“你看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