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冉听罢,连连道谢。
至于几墙之外,慕容琰已备好茶水糕点,款待凤明煌。
侍者正要斟茶,却让凤明煌挥退:“适才喝了太多茶水,不必了。”
“听说,燕王今日,面见六弟了。不知六弟待客,用的是什么茶?”
什么茶,很重要么。
凤明煌把雨前龙井说了出来,对首的人笑了偿。
“还真是舍得,父皇昨儿个刚赐的新茶,他这便借花敬佛,本殿以前倒是小瞧了他,原来当缩头乌龟,也是一门学问。”
缩着缩着,就给了他致命一击。
凤明煌把玩着拇指指甲,凉薄道:“二皇子小瞧了端王,本王却是高看了二皇子。”
他这话,什么意思。
凤明煌不用看的,已可想象慕容琰此刻脸上,该是怎样难看,思及此,妖孽愉悦勾唇:“以前,二皇子尚是太子之时,不是眼高于顶,连本王也不放在眼内,甚至和本王作对吗。现在,储君之名被褫夺,便低声下气,设着好茶好水款待,慕容琰,你没什么骨气。”
最后两句,凤明煌才算正眼看他。
只是,多是嘲讽之意。
“太有骨气,便是现在这个下场。”
只要能扳倒慕容汾,讨回他应得的一切,嘲讽低看又如何,他承受得起。
以前为储,凤明煌是最大威胁,所以才百般顾忌,现在,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李纯仁一死,爱子心切的李国舅不再给他好脸色,毕竟,人,是他亲手杀的。也不知道慕容汾使了什么手段,那些效忠他多年的臣子,竟有不少倒戈,现在他是举步维艰了,父皇疑他,李氏一脉产生分歧,手下人才流失......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燕王,本殿希望你站在我这一边。”
还好没有喝茶。
“二皇子此言,未免太直白了。”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直接一点不好吗,本殿不想浪费你我的时间。”
“哦?那,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答应呢?就冲你们和爱妃之间的恩怨,本王不落井下石,还说不过去呢。六皇子一向与爱妃有交情,他和本王关系也不差,凭什么让本王站你这边不站他那边?”
缄默。
慕容琰打了个手势,便有人将一早准备好的信件呈上。
“燕王请过目。”
信封没有署名,光洁一片。
凤明煌抬眸看他一眼,疑心他在搞什么名堂。
长指挑开封口,夹出交叠的白纸,展开,一目十行。
慕容琰成竹在胸,相信这封信能让他改变主意,果然,半响发现妖孽眉目一跳,似乎有些意外。见此反应,慕容琰更放心了,凤明煌若是真的这么在乎秦如歌,这封信定会掀起波澜。
借用凤明煌的力量,很危险,不过,现在凤明煌有了弱点,还是致命的,他已经从神坛走下人间,既是人,便可击溃。
“这是早前本殿的人所截获的密报,很显然,当初碧落城兴乱,是本殿这披着羊皮的狼弟所设阴谋。初时,他和燕王妃套近乎,背后却干着灭绝其外祖家的勾当,还把线索往本殿身上牵,陷害本殿,如此险恶用心,燕王与之同行,不怕被蛇咬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封信,他知道。
秦如歌伪造的书信,目的,自然是为了引爆慕容汾慕容琰之间的纷争,估计那女人万没想到,慕容琰会拿这玩意来和他谈判。
世事,还真是妙。
“这个消息,本殿权当送给燕王燕王妃的诚意之礼。”
“就这个?”凤明煌不动声色,把信件放入怀中。
单凭一封信,就算不是秦如歌捏造的,就想撼动他?
是不是,太天真。
慕容琰抿抿唇,又道:“本殿错杀李纯仁,还有......那件事,想必燕王也听说了,燕王返府时日短,大抵不明白个中因由,但是以燕王才智,不可能想不清楚里面有猫腻。李国舅乃本殿之靠背依仗,纯仁表弟更是本殿自小的玩伴,本殿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自折羽翼,杀害纯仁表弟呢。”
“是吗,可是本王怎么听说,李纯仁之所以被杀,是因为撞破太子和汝阴侯世子妃的好事,才被太子怒而斩杀?”
闻言,慕容琰面色铁青,阴暗不明道:“这些话,燕王从哪里听来的。”
凤明煌耸肩,不作答。
他管他从哪里听来的,既有来风,必然不止他一人听了去。
慕容琰面露难色,愁容夹着不甘,又道:“外面竟然是这么传的......当时他指着纯仁尸首,指责本殿是不是要让死人不安,生者不宁,才肯罢休。呵,本殿为了稳住国舅,不得不答应国舅的要求,隐瞒一切,白白看着事态越来越失控。”
“听你的意思,实情大相径庭了。”
默然颔首。
慕容琰叹了叹,目光深远,道:“当日观心来东宫探望若月,但是若月听从母后之意,先一步出宫到普陀山礼佛求子,由于行事低调,观心事前并未得知。纯仁在外面闯了祸,竟得罪左右二相,占其闺女便宜,逼得避到东宫。本殿下了早朝,回东宫看到的第一眼,便是禽
兽之为。”
“女子贞洁乃天之大事,本殿自然不能冷眼旁观。为免家丑外扬,本殿遂遣退闲杂人等,亲身上前制服纯仁表弟,指着他斥责半天才发现不对劲,纯仁双目赤红,浑身泛着潮红,如脱缰猛兽,不似常人,再看榻上的观心,竟也如出一辙。此时才心道糟糕,却是来不及了,本殿身体已起反应,东宫内除了观心便是纯仁,二人都是动不得的。”
“趁着尚存的一丝清醒,本殿举步维艰,挪向门扉,清醒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本殿打开寝宫大门,接着发生何事,本殿完全没有印象。醒来后,身侧躺着的人,是观心,而我的手,染血,榻前,是身首异处的纯仁。尚未反应过来,汝阴侯府的侍卫便闯了进来。当然,少不了国舅,父皇,母后,若月......”
当然,少不了谁,都必然会少慕容汾。
经过这番变故,还有后来慕容汾被赐为王,越来越受重用,他才明白过来,原来,父皇一直在伺机等待。
赐予他太子之位,不过是为了捧得高,摔得痛,不是真心要给他的。
慕容琰滔滔不绝,将这些天的变故、憋屈,一诉而尽。
包括他怎么式微、慕容汾怎么日渐抬头。
凤明煌听罢,静默好久,慕容琰虽然焦心,却不敢催逼,只能等待。
他现在把这些事情摊在凤明煌面前,表的,是诚意。
证明,他信任他,似乎事无巨细把自己的底细掏尽,当然,是不是真的掏尽,只有他自己清楚。
妖孽终于动了嘴皮子,淡淡道:“李纯仁秦观心还有你,三人的局,是不是慕容汾所设,天知道,无凭无据,本王凭什么信你。”
慕容琰有些急了,身子微微前倾:“我为什么要骗你,本殿难道还会自己编造这种丑事?”
“就算事情是真的,乃慕容汾之为,又如何?最多证明他足智多谋,为达目的有些卑鄙罢了。卑鄙,难道二皇子会比慕容汾少么?再说了,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与本王何干。”
只要睡的不是他的爱妃,管他睡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燕王,他当日可设计本殿与观心苟且,他日,是不是更有利用价值的燕王妃了?”
某人震怒!
一掌碎了矮几。
“慕容琰,你还真敢说!”
慕容琰伏首示低:“燕王息怒,本殿只是希望你多个心眼,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谁才是值得扶持的。”
哼,这小子竟然觉得他少心眼了是吗。
凤明煌一味的冷笑,半响才淡漠道:“二皇子还有别的事?若是没有,本王府中还有要事处理,告辞了。”
慕容琰也没有异想天开到以为凤明煌这么容易就答应,等待一段时日,让事件发酵一下,不见得是坏事。
慕容琰亲自将他送出去,凤明煌打量着慕容琰新迁的居所院落,比之东宫,的确是差远了。
不着痕迹笑笑,凤明煌表示很欣慰,秦如歌疯魔时候的眼光,实在太差,事实证明,慕容琰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住什么东宫,就该被褫夺、被踩到泥地里去,最好贬为庶民,流放异地,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