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厉嫲嫲才对吗?这药室,是王爷为本王妃所设,厉嫲嫲三更半夜闯我之地,”秦如歌随手拎起一个瓶罐,晃了晃,丸壁碰撞,发出细微响声,“将我的药调换,不知是何意欲?能否解释一二。”
任何借口,在眼下这种情况都用不得,那只会显得此地无银。
既然破罐子破摔了,她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嘿,这老家伙平静地迎上她质问的眼眸,染着丝丝讽然偿。
“王妃何必明知故问。”
秦如歌眉目顿沉:“你可知这些药物,相当一部分是用在王爷身上的,你想陷害我,却连他也牵连在内,厉晴,你到底是谁的人?”
“就是因为知道不能牵连王爷,老奴才会在离开燕王府之前,折回这里把药换回去,以免王爷误用。你问我是谁的人,我才要问你是谁的人。”
秦如歌和皇室的人不清不楚,更是容侯府出身,而容蘅.....撄.
厉晴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情,老目震颤,秦如歌见她面色有异,且在发现自己失态后,厉晴马上垂下老目,干瘪的唇紧抿,克制着某种情绪。
“你的罪,其一,陷害燕王府女主人,其二,残害男主子,就算你身上有父王的光环笼罩,恐怕此事上报王爷,就算饶你不死,这燕王府,你也是待不下去的
。”
夜的关系,万籁俱寂,秦如歌绕到厉晴身边,踱步打转,她耳力不差,听得厉晴牙关紧咬的嘎嘎声。
“既然栽了,我也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厉晴闭上眼,不卑不亢挺直腰杆,老树之躯,在面临生死之关时,倒是现出几分风骨。
秦如歌似笑非笑敛目,淡漠道:“你不好奇么,今夜在此设伏,却只有我一人。”
厉晴突然睁开眼,定定地看向秦如歌。
这也是她所疑惑的,她若是有心定她的罪,合该让王爷也来参一脚,现在呢,别说王爷了,就连一兵一卒也不见一人。
“你想威胁我?”
“哦?怎么说,愿闻其详。”
这个黄毛丫头片子,还反过来让她猜测她的目的,厉晴心头发虚,想她活了这么大半辈子,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给掐住咽喉。
“王妃想用这件事挟持老奴替你办事是吗,哼,你休想!”
秦如歌摸着下颔,一派相当认真思索厉晴这个“建议”可不可行的姿态:“唔,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以后你全听我的,这件事情就此压下,如何?”
厉晴咬牙切齿,脸上的沟壑绷紧大概能夹死苍蝇,她当她是傻子耍吗?
她就不信这女娃有这么好的机会,会不把她弄出燕王府。
“你到底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大门口就在后边,你走吧。”
厉晴当场就傻了。
是她耳朵出了问题,还是眼前这人唇舌出了问题,她让她走??
云淡风轻的走,没有问罪,没有惩戒......
“不愿走了么,莫不是我这儿的药香太浓,厉嫲嫲舍不得走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王妃收买人心倒是有一手,可惜道行尚浅。”
秦如歌失笑,无奈摇首,指腹悠悠转着瓶身:“我本来以为,你这次来,是为了调乱本王妃这两天新制的成药,没想到你是为了拨乱反正来的,王爷让你去秦川找圣手,你担心自己不在,手下的人又办事不力,他会误服错的药,所以才冒着风险来这里。”
“包括拥护柳兰锦,百般针对我,厉晴,你代表的除了燕王府的旧、还有规条,还有一份对主子的忠。看在你的心里不是完全没有王爷的份上,我放你一马,但是你最好谨记,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或者你的人,再敢踏进药室一步,我绝不手软。”
她除了给凤明煌制药,还给慕容汾皇帝他们制药来着,要是这两位祖宗有什么闪失,她麻烦可就大了,届时燕王府也避免不了要遭殃。
以凤明煌现在的权势,燕王府顶多飘摇一阵子,大抵就安定下来了
。
可是她这个“始作俑者”,和燕王的关系,恐怕要生隔阂了。
“你可别后悔。”就算放她走,她也不会感激这个女人的。
厉晴撂下这话,灰溜溜走了。
“小姐,为什么不做掉她,这老东西,可不会轻易通脑筋的。”
“小姐,你难道真的打算感化她吗?”
子鼠巳蛇无法苟同,厉晴看着就不是能被感化的人才。
秦如歌伸着懒腰打哈欠:“关好门窗。”
她施然懒散而出,往寝房方向前进。
“这次之后,至少厉晴短时间内不敢造次。她和秦观心她们不同,我刚到燕王府,和厉晴接触少,很多事情还在摸索中,随随便便将旧枝连根拔出,太容易招人话柄,招人话柄也就罢了,最怕的是......锋芒太盛,易折。”
柳兰锦除出燕王府,揽月为她安插人手进来,如今厉晴占不了上风,对她而言已经是相当好的局面。
秦如歌这回没有蹑手蹑脚,床上那人背对着她,呼吸均匀。
“别装睡了。”
气息微顿,那人伴着几声轻笑声,窸窸窣窣翻过身来。
“为什么不告诉本王,让本王替你做主。”
秦如歌眼角微微抽搐:“那王爷又为什么不主动为妾身做主?”
死闷***。
心里极度渴望她来求他,央求他给她做主,表面却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要不是他突然支走厉晴,说什么请妇科圣手,她也不知道他对厉晴的事情了若指掌。
啊呸,她压根没怀孕。
他为她逼出厉晴,自己却在这边呼呼大睡,真是好大一份礼物呀。
咦,不对,他......和衣而睡!床畔靴边沾有泥泞!
所以,刚刚不是错觉了,这丫旁观了半天不作声。
“本王等着爱妃一个不爽,要她狗命的时候,才一声令下,让他们一涌而上,把她收拾了,可本王等了老半天,爱妃却只是一直跟她讲废话,唉,扫兴。”
秦如歌嗤声,甩了他一个大白眼,索性一屁股坐在床上,脱下外衣和靴子。
凤明煌往内侧挪了挪,给她让出半边床位。
“她是你父王的奶娘,当初你爷爷奶奶战死沙场,是她从军营将父王一路奶回燕王府,要没了她,你父王和你,都没有后来了,要是没有这一层关系,我会卖王爷这个人情吗?”
早就把厉晴有多远撵多远了
。
“呵,你查她,爱妃越来越有能耐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更何况,凤明煌孩童之时,父王便离开燕王府,撂下这烂摊子给厉晴收拾,凤明煌勉强可算厉晴拉扯长大的吧。
可是,厉晴和凤明煌关系一直不好,据说当初厉晴很不喜欢凤明煌生母,大抵恨屋及乌,情感上不喜欢他,责任上又得事事以他身家性命至上。
秦如歌这么一想,厉晴这老东西,怎么就这么像传说中的恶婆婆呢。
“就算她功劳再高,也不能盖到主子顶上。药物错服,好比毒药,可要人性命,她用这种手段陷害你,是大忌讳、大罪,合该要她性命。爱妃,好暖。”
秦如歌刚躺上去,这人就八爪鱼一样粘了过来。
又一个大白眼。
“握好你的暖玉,那更暖。”
“不,这玩意怎么及得上爱妃体肤之温。”
凤妖孽许是在外面走了一遭,体温微凉,秦如歌打了个颤,往他怀里缩得更近。
“我先看看能不能收服她,如若不能,再剪败枝。”
睫毛扫过他锁骨下方的皮肤,丝丝痒。
他窝在秦如歌颈间,鼻息喷薄、炙热,轻音邪笑。
“心计好深的女人。”
“不舒服了?”
听说男人大多喜欢白莲花,最好越蠢越好。
“怎会,就喜欢爱妃这一款。”
秦如歌闷哼着,咬上他的锁骨。
凤明煌浑身一抖,呼吸不大顺畅,双手也开始不大规矩。
“点火的下场,你预想好了没。”
她捧住他的脑袋,往下掰,对上凤妖孽染了情
欲的墨眸,秦如歌皱皱鼻子,狡黠龇牙笑着。
随即,含住他微凉的唇瓣。
凤明煌垂下眼帘,半开的长眸,收尽她只在夜晚绽放的娇媚。
很好,看来她是做好准备了。
两指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逼她迎上他的狂妄肆意。
就在秦如歌难得热切回应之际——
“王,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了,求见王妃。”
二人瞬间如浇冷水,唇瓣胶着凝然。
通报者在外间絮絮发抖,怎的宫里的人这么不长眼色,非要在夜半来访
!
唉,对方好像挺急的,他不得不催促:“王爷,王妃......”
“滚——”
随着一声雷霆爆发,那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随即,一阵夸张的爆笑久久不绝。
宫装少女在燕王府偏厅来回踱步。
“怎么还不来呢?”
“这个时辰来找我家王妃,还想多快?穿衣服什么的不用时间呀?”莲儿打着哈欠,挂在漆柱上,半睡半醒状态。
穿个衣服哪能这么久,莫不是燕王妃在摆谱吧,宫装少女不忿地想着。
秦如歌好不容易哄好了凤明煌这祖宗,到偏厅看看是谁三更半夜的摸上门来,这一看,很是眼熟。
“燕王妃!您可来了!”
“许侧妃出什么事了?”
婢女是许安冉身边的人。
难道......
“娘娘临盆之日提前了,奴婢出这一趟宫,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就是为了将燕王妃带过去,燕王妃快随奴婢来吧。”
秦如歌吩咐莲儿到药室拿相应用具,又问:“情况不好?”
婢女点头:“前半夜开始阵痛,直至奴婢出宫前,孩子还是出不来。娘娘身子骨本就不够壮,之前正妃和尊妃送过来的汤饮,为了取信她们,娘娘硬着头皮喝过几帖,怕是也有些效果,奴婢担心娘娘力气不够。”
秦如歌默然颔首,等莲儿把东西带齐,询问婢女相应细节也得知得差不多,便携着揽月莲儿一起入宫。
因着凤明煌日前给皇帝递了折子,许安冉接生一事,便也成功落到她身上来。
大越宫的守卫不敢拦她,秦若月秦观心两姐妹也奈何不得。
“该死的秦如歌,怎么又是她!”
秦若月不安地来回走动,大半夜的,她也不睡。
与她同处一室的,还有秦观心。
“月姐姐莫慌,接生和大夫,不完全挂钩,她未曾生养孩儿,在西北接触的全是大男人,接生......按理说,她该是一窍不通。”
“按理按理,按理她更不可能爬到柯神医之上,竟然把父皇都治好了。按理你也不可能出现在我面前,你出去,睡不着就在自己寝宫干眼待着,别在我跟前碍眼!”
秦观心被她一顿吼骂,稍微有些心塞。
不过,她很快就调理好心绪。
她叹了叹,娉婷站起,扫了眼几名贴身侍女:“走吧。”
秦观心走到秦若月身边,欲言又止,然而胞姐怒火喷薄,很是不待见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
“皇子妃怎么还是分不清敌我,现在许侧妃才是——”
“闭嘴。”秦观心冷声道。
侍女赶紧垂目低首,不敢多言。
秦观心突然驻足,望着灯火格外通明的那宫中一角。
“走,去看看许姐姐,还有......殿下的血脉,顺便为他们祈福。”
秦如歌等人已经到了许安冉的院落,但是还未到其寝宫。
秦如歌吩咐婢女:“再去准备些营养丰富的半流食,这大半夜过去了,孕妇若是还未把孩子生下,定然消耗了不少体力,得补充。”
“好的。”
许安冉寝宫内,人手进进出出,秦如歌冷眼盯着血水盆在眼前掠过,心下一沉,赶紧加快步伐。
产妇呜鸣声极其微弱,婢女说的没错,许安冉已经没有力气生产了。
但是,除了跟她喝过几贴汤药的缘故,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秦观心给她安排的这些个接生婆,引导秦观心生产的方式有误。
她们言语间竟然勾起产妇的恐惧心理,这是大忌!
可想而知,前半夜,她们是怎么忽悠许安冉的。
还好孩子争气,没有太快出来。
婴儿的颈部要是被脐带缠住,她们没有处理,或是婴儿呼吸道中被液体填塞,无人将液体吸出,孩子便很容易“意外”窒息身亡。
秦如歌一股脑将这些碍事的产婆推出去。
“多一个人多一双手,再说我们是二皇子妃安排的人,燕王妃怎么能支走我们!”
“对啊,小的们经验丰富,王妃在引产方面只是雏儿,许侧妃和小皇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王妃可担当得起?”
真是笑话,这会儿她就担当不起了?
这些妇人不就是打着死胎的主意么,要是许安冉一尸两命,才是她们乐见的吧。
秦如歌也没正面回答担不担当得起,她也很难说一定母子平安,只能尽力而为。
这些妇人给她挖坑,她才不跳。
婢女端着食物折返,正好在寝宫外与秦观心碰头了。
婢女愤懑地盯着秦观心一行人。
“大胆,见了尊妃娘娘还不行礼,枉费尊妃娘娘一片真心,来为许侧妃和皇嗣祈福。”
婢女咬唇不甘,终是欠了欠身,向秦观心问好。
惺惺作态,又在装好人了,自从二皇子迎了这个女人进来,娘娘的日子比以前难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