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惦念臣子之妻,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秦如歌傻眼了:“皇,皇上......”
这不是可以大方与人分享的事情,皇帝这是疯了么,那位可是凤明煌的母妃呀。
皇帝似乎早能预料她这般反应,嗤笑道:“怎么?觉得很荒唐?朕身边难道缺了女人,可怜得要去惦念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如歌,你就是这样看待朕的吧。”
“梦里见的都是她,胡言乱语喊的都是她,实际上,宠爱的却是汾儿的母妃,一个和明阳截然不同的女人,她身上半点明阳的影儿都没有。”
“皇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如歌听着听着,觉得帝王并不是要承认他对明阳的觊觎之心,而是用另一种方式说服她相信,相信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许为虚。
皇帝叹道:“朕对明阳,的确有亏欠。她本是西凉送来和亲的,若无意外,她该是朕的妃子。呵,以她身份之尊贵,也许经年后,便该册封为后。可惜呀,终究是没有缘分。也怪,那个做事没有底线的男人,凤、今、曜。”
说到这里,皇帝攥拳咬牙,眸底淬了恨意。
那样强硬的语气,挤出父王的姓名,可想而知,他有多憎恨父王。
到底他们三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皇帝看她一脸迷茫的模样,意外道:“难道,明煌他没有跟你提起过?”
秦如歌摇首道:“王爷鲜少提起父王和母妃,而且母妃与王爷仅一面之缘,王爷面世当日母妃便香消玉殒,初生婴孩连自己母亲的容貌都记不得,更遑论过往烟云。”
即便从他人口中听得只言片语,又有多少能尽信。
皇帝半响才点点头,似乎能理解了,叹道:“也对,凤今曜那样寡薄之人,向来我行我素,不屑与旁人多做解释。他做过的那些浑事,怎么可能告诉明煌。”
“皇上,请恕如歌冒昧,当年你们三人之事,可否详说一二。”
秦如歌清秀的脸蛋,漾着一股坚毅的色彩。
皇帝顿感恍然,敛目叹息:“你真是个好孩子,他何德何能,竟能拥有你,也算他们凤家三生有幸。”
想必是不想触到凤明煌的心伤之处,这孩子才选择问他。
即便她外在坚韧,内心,却是相当柔软。
皇帝顿了顿,便翻出久远的记忆,娓娓道来。
大抵便是说他们的亲事是怎么定下来的,凤今曜怎么看上明阳,怎么强取豪夺,归结到最后,贪恋明阳美色是次,踩在他慕容均头上示威才是主。
秦如歌默默听着,神色越来越隐晦。
她有一种感觉,皇帝在撒谎。
捏造,隐瞒,篡改,就像是为了掩饰心底深处见不得光的秘密一样。
若如他所说,对明阳只有怜惜内疚之情,怎么可能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中,还对她念念不忘,嚷嚷着她背叛了他。
皇帝只从秦如歌嘴里知道自己迷迷糊糊间喊了明阳的名,却不知还有其他内容。
因此,蹩脚的谎言,更成了秦如歌怀疑他的证据。
可她没有多说,敛起精光,淡然道:“如歌明白了,皇上此时不宜多吹风,回去眠床休养吧。”
这风一吹,还真是把他脑壳都吹疼了。
皇帝点头,遂了她,全然不知自己欲盖弥彰的举止,已然弄巧成拙。
稍晚一点的时候,秦如歌着子鼠回燕王府通知凤明煌一声,她今夜得留宿大越宫一宿。
如今凤妖孽对她不存戒备,已经撤走了燕一燕二,现在她身边只剩下她从容侯府带来的人。
赶了这么久的路,还没得空歇息,现在她周身腰酸背疼,便左捏捏右捏捏,卯兔见她累得不行,便自动请缨,给她捏肩捶背。
不愧是习武之人,力道刚刚好,秦如歌舒服得哼哼。
此时,门外起了一阵吵杂声,秦如歌掀起眼帘,便见纸糊的门纸上,现出几道身影,玲珑有致,是女人。
“让开,凭你们也敢拦我家姑娘!?”
紧接着,大门便被人从外踢开。
看清来者,秦如歌收回视线,冷漠沏茶:“没想到,你离了燕王府,还好意思摆出一副主子的架子。难道兰锦姑娘改变心意了,决定伺候二皇子?”
柳兰锦脸上现出一种尖锐的难堪,怒气一闪而过,很快便压下。
她得意的冷笑,自作主张坐在秦如歌对面。
秦如歌冷冷扫了她一眼,终于还是把喉咙里那句“我允许你坐了吗?”吞下肚子。
秦如歌沏好了茶,品了一口:“好茶,抱歉了,我没想到今夜会有来客拜访,没有准备多余的茶具,就不招待姑娘了。”
“来客?你当这里是你的家了?秦如歌,燕王府和王爷,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心之所在,就是家。”她这种人,曾经居无定所,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至于凤明煌,就算有一天燕王府不复存在,他的一身荣耀和家世不再,只要他在,我们,便是一切。”
“你这是讽刺什么?我吗?你以为我是贪恋他的权势和钱财吗!?秦如歌,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她可什么都没说,这女人可真会联想。
世上总有一种人,无论对待什么人什么事,都以最大恶意来揣度。
非要把自己活成被迫害者,沉溺于怨恨里,被负能量毁灭。
这是她所选择的生活吧,旁人也无法置喙。
柳兰锦平息一腔怒火后,得意冷哼道:“不过,你已经开心不了多久了。”
曜叔回来了,这世上,唯一能治王爷的人回来了。
秦如歌,你不过是一个外来者,一个胆敢挑衅燕王府权威的外来者,搅乱了燕王府的布局,曜叔如何能容下你。
眼帘抖了抖,秦如歌深深看向对方。
“你......知道王爷带人回来了?”
“带人,带什么人?”
柳兰锦一派懵懂的模样,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秦如歌抿唇:“没什么。”
霍箐和柳兰锦是旧识,怕她会认出来。
就是不知道凤明煌想用霍箐对付谁,大家都在长安,见面的几率很大。
希望柳兰锦不会碍到他。
柳兰锦所指,既然不是霍箐的事,那么是指......
此时,刚好子鼠回来复命,在秦如歌耳边低语。
一开始倒还好,都在预料内,后来听到厉晴回了王府,月姨插进燕王府的人都给撵走了,秦如歌震惊不已。
而这事,凤明煌还没给她一个解释。
慢着,这事是在他们离开长安城之后发生的,所以凤明煌是事先有预谋,支开她,然后好安排这一切吗?
可是凤明煌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秦如歌这女人脸色变得很难看。
看来,她撵回去传话的人,带回来给她的,是不好的消息。
柳兰锦勾唇冷笑,拢着披风起身,高傲睨着她。
“蠢女人,从你使手段,让王爷把我撵走那一刻起,便注定你最终输得惨烈。我今天来,只是想记住你现在这副不可一世的贱模样,好跟日后你下场凄凉的那一天,做个对比。”
柳兰锦冷哼甩手,走了两步,停下,却是没有回首。
又道:“听说他很宠爱你,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捧到你面前?秦如歌,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你何曾见他费尽心思取悦过什么人,你若是看不透他的真正目的,也活该你被骗,到时候哭也没有用,你可要记着,他日他一旦不再护你,利用完了将你遗弃,我柳兰锦,一定将当日在你手上所受屈辱,一一讨回。”
说完,她便步伐急促,离开了。
她是曾嫉妒过秦如歌,嫉妒得快要疯了。
不过曜叔来过以后,她才猛然醒悟。
王爷是无爱之人,一切反常举动,不过是为了引出他恨之入骨的父亲。
他对秦如歌,根本没有爱,只有利用。
秦如歌先爱上他,便输了,输得很惨。
而最终能赢得他的,至始至终,只有她。
就算他是无爱之人,也罢,反正,他的爱,只要不属于其他人,足矣。
秦如歌这边的人神色各异,子鼠讷讷道:“小姐,这个柳姑娘,似乎变了呢。”
秦如歌颔首,是啊,这柳兰锦,以前咋咋呼呼的,刁蛮任性。
如今再见,性子倒是沉了一些。
也更阴险了一些。
卯兔以肘关节压在秦如歌肩窝上,嘟囔道:“这么蹩脚的离间计,小姐才不会中计呢。”
若仅仅是柳兰锦这一番话,她的确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子鼠刚刚送来的消息......
秦如歌目光微闪,白齿咬住下唇。
柳兰锦......
所以,她说她高兴不了多久,指的是燕王府发生的变故?
柳兰锦深居宫内,如何知道燕王府的人手变迁之事,难道燕王府里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吗。
那是不是也说明,这些消息,也传到秦观心等人耳里了。
她到现在也想不通,秦观心为什么要收留柳兰锦,秦观心一定有所打算有所图谋的。
心烦意乱直至深夜。
宫中主子早已熟睡,而她却清醒得很,抱臂挨着窗台看月亮。
皇帝就在一墙之隔那边的寝宫内,有什么动静,她这边也一清二楚。
自从发生流血事件以后,慕容汾每晚都去皇帝那边,将他捆上,事后再偷偷解开绳索,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过还是有过意外,好几回没有捆住,其中一回,哥哥还替慕容汾挨了一剑。
到了后半夜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秦如歌直打哈欠。
这么干等着,也没什么意思。
秦如歌想了想,便开门走了出去。
子鼠惊讶拦在她面前:“小姐想去哪里。”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小姐很清楚,皇帝那边危险。”
“白天能治住他,夜晚就不能了么,你这么小看你家小姐?”秦如歌问道。
“这......白天还有端王和侯爷他们。”
“现在我不还有你们吗。”
“小姐......”
十二地支的五人神色微震,包括已经痊愈的寅虎。
自从丑牛去了以后,小姐不怎么吩咐他们做事,甚至给他们一种错觉,她好像想疏远他们。
小姐刚刚那句话,就像重新认同他们的存在一样。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小姐而存在的,死又何妨,人终有一死,他们只愿死得值,不愿碌碌无为、浑噩的活着。
皇帝寝宫附近,还有当值的巡兵在走动。
秦如歌叫停了一支小队。
今夜如此安宁,眼看着就要到早朝的时辰了。
她问:“往日这边生异动,是什么时辰。”
巡兵面面相觑。
这......可以说么。
很显然,燕王妃问的是皇上大开杀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