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从天一谷回来。红玉准备了热汤给她沐浴。浸泡在温水里，花瓣的香，黯然浮动。依靠在浴池边上，她的长发淹没在水池里。一整日在外头奔波，倦了累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小姐，今日天一谷里的那位客人，你以为会是什么来头？”
“他是什么来头，与我何干？”徵羽瞥了她一眼，只觉得好笑至极，“他在我眼里，只是我病人的客人，甚至都不是我自己的客人。”
“小姐说的是。奴婢多问了。”
“红玉，我一直都好奇，我哥要你们来我这里做什么？是帮我还是盯着我？”
红玉一愣，手一抖，险些泼了茶。徵羽笑问，“怎么？心虚？”
“小姐误会了。主子他也是为了小姐。这些年来，主子他费尽全心全力，只是为了让你后顾无忧。”说起这事，红玉好是着急。仿佛有很多话，急着要给他的主子开脱。徵羽心里头大为光火。一抬手端了茶盏，泼了她一身。红玉直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任由着滚烫的茶水从脸颊滚落。徵羽一怒，猛地站起了身。扯了薄纱围住身子。站在了她面前，伸出手搭着她的肩。“你倒是不动如山。我闹你的，下去换身衣裳。”
虽然嘴上说着玩笑话，心里头却是震惊。怎样的主子，怎样的规矩，可以训练出这样的奴才。很多时候，都让她害怕。
“奴才还要伺候小姐净身。”
“我好了！”徵羽一手扶着心口，一手拽起了薄毯。红玉上前拿了衣裳，“奴才还要伺候小姐更衣。春才来，乍暖还寒，主子小心身子。”
“多谢挂心。”徵羽利落地换了衣裳，往外走去。借着那幽幽的月光，缓步走过那林荫小道，洒下的月光，暧昧模糊不清。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还有一丝丝的冷。
“徵羽……徵羽……”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徵羽的眉头微微上挑。自从知道他装傻之后，听见他这种声音，整个人都发抖。“红玉，我和七爷有话要说，今天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是，小姐！”既然已经进了婧王府，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她并不是识相，而是这七爷本来就是傻子，看着他们两人说傻话，听了个把月，着实是没意思。不如养精蓄锐，每日还要跟在她身边。
待到身边所有的人都离去。他不再笑了，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徵羽无奈一笑，伸手想要捧他的脸。可是他太高，微微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下的影子，像是小银人手牵手在跳舞。在两人纠缠的目光间纠缠缠绵。
“你……”他微微蹙眉，片刻后舒心地舒展开郁结的眉心。“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我不喜欢看你蹙眉的样子。我希望你笑，傻傻地笑。”
“傻？”他握住她的手。低头含住了她的唇。温柔的吻，恍若梦锦，甜甜的。徵羽搂着她的脖子，不想松手，喜欢他的味道。喜欢抓着他的发，沉醉在他的吻里。这种喜欢，隔着一种分不清明的情愫。彼此完全的不了解，却相互执着的吸引力。是不可抗拒的致命的吸引力。
“你可知我今日遇见了一个怎样的商人吗？”
“商人？”徵羽错愕，“为何突然提商人？商人重利轻离别，我……不喜欢。”她说着低下了头，心里头多少有些心虚。他并没有察觉，微微弯下腰抵着她的肩，搂入怀里。
“恩，今日我倒是遇见了一个不重利的伤人。上百万两白银的生意，他却是执意不要。”
“什么？”听到这里，徵羽已经有些晕眩了，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你是同哪里的老板做生意，怎么会？”
“金缘阁。我需要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储存我的银子。只是无缘碰见这位异域的商人。我想能接受金缘阁和连着好几家的银楼。实力不容小觑。只他现而今还没有展现出来。我已经查探过了。这名叫雪舞对的，近来动作很多，迟早会有一次大变。怕是会让有些人猝不及防。”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徵羽恨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还有潜藏着的许多对手。这郎晔，更本就是龙潭虎穴。她怎么可能逃过所有人的眼睛。只是她庆幸，刘婧只是想要找一个可靠的有实力的商人而已。
“那么可能是那个人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定。我只以为，商人都是重利的。”
“你这么以为？”
“那么七爷是怎么想的？”她抬头，眼神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她却是不自知。刘婧叹了口气，“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需要有个人告诉我，我该不该再去一趟？”
“当然要去。”她毫不迟疑地开口。刘婧一愣，笑出了声，“你倒是干脆，可我还是在犹疑。”
徵羽没再说话。他若是会听，一句话就够，若是不会听，再多的话都不够。
这一夜，两人都很累，相依偎而眠。夜半醒来他紧紧牵着她的手。睡不着，费了好些力气才挣脱他的手。披了外衫出了门，依旧还是那一轮月。徵羽伸手搭着栏杆，抬头望月。想起了那些日子。这些年来，忙于学业事业，和家里人本就疏于联系。而今更是不知人面何处……
“嗒嗒嗒……”声音很轻，却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微微侧首看见了走道的那一头。那位哥哥倚靠着栏杆，侧眸看她。两两相望，隔着不到十步的距离。却恍惚隔着一道天谴。眼前这个人，明明是陌生人，却为何这般熟悉。
不想沉寂在这样的氛围。她举步向着他走去。一步一步，他终是直起了身，迎面而来。
“哥……”她开口，哥字哽在喉间，干干涩涩的。仿佛这个字，对她来说，无比的沉重。“这些日子，哥哥很忙，没来得及来看你。一切都还好吧？”
“一切安好，多谢挂念。”
“好，就好。”他伸出手，迟疑了许久才抚上了她的头，“有什么事，想要同我说的？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