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今个儿这翊坤宫的气氛怎么怪怪的,就连那些宫女,洒扫太监,瞧着本小主的眼光都诡异的很。”
贵人郭络罗氏由翠儿扶着走进寝殿,一边揉着疼痛不已的膝盖,一边疑惑道。
今个儿这淑贵妃当真是立了一次威,跪了那么久,不用看她膝盖上怕是早已是淤青遍布了。郭络罗氏也不是没想过请太医院的人来弄点儿药,可到底这事儿说出去挺难堪的,为着这事儿传太医,总归有点儿那么不合适。
是以这样,郭络罗氏想着忍忍便罢了,左右寝殿还有些膏药,让翠儿帮忙敷敷便罢了。
翠儿搅和着青瓷瓶中的药膏,缓缓道:“是小主多心了吧,或许他们也闻着了一些风声,猜测小主现在心情不好,怕不小心冲撞了小主,才越发规矩的。”
“是吗?”郭络罗氏有些不确定道,可也没再多想。
“小主,奴婢给您敷完药,待会儿您先休息一会儿吧。”
“趁这时间,奴婢去膳房嘱咐一下,今个儿午膳菜色都弄得清淡一些。”
郭络罗氏低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却在这时,宜妃高昂着头走了进来。
见郭贵人那嘴角佯装的微笑和恭敬,宜妃便气不打一处来。
心底也隐隐着有些难受,当然了,这难受并不是因为她和郭贵人的姐妹情深,而是源于被郭贵人暗暗背叛的愤怒。她心底对郭贵人是很复杂的,出了这档子丑事,她本意是不想放过她的。可卫嬷嬷方才的劝谏也不得不在意。
“姐姐,您脸色怎么那么不好?是不是因为妹妹方才闯祸,让姐姐忧心了?”
还真别说,这郭贵人伪装的功夫若不是亲眼看见,宜妃都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时候,这愚钝不堪的妹妹也能够毫不心虚的在她面前说着违心的话,宜妃真是恨得想一巴掌扇死她。
见宜妃没说话,郭贵人搅着帕子,低垂着眼睑,喃喃道:“姐姐,妹妹知道今个儿又有些沉不住气了。可那佟贵人也真是傲娇的很,都这副境地了还端着昔日贵妃的架子。妹妹实在是气不过,这不就堵了她几句。没想到淑贵妃竟是罚妹妹跪了半个时辰。”
“淑贵妃才册封贵妃不久,想要借此立威,妹妹也是能够理解的。左右妹妹不过是一个区区贵人,受点儿委屈没什么。可依着这淑贵妃的作势,怕是日后也给姐姐难堪呢。”
“妹妹纵是再不济,也系出郭络罗氏,淑贵妃如此责罚妹妹,看来是丝毫都没有把姐姐放在眼底呢。”
若是换了往日,听着郭贵人意味深长的话,依着宜妃的性子,势必心底早就泛起嘀咕,埋怨这淑贵妃是故意给她难堪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是?
可这一瞬,宜妃真是觉着郭贵人这几句简单的话却是妙极了。一下子就把佟贵人和淑贵妃都给拉扯进来,揣度着她对这两人心存不喜。
不管她因为自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对哪个人动手,结果都不会好的。
淑贵妃自是不用说,人家如今是六宫之主,又是圣眷优渥,她纵然牟足劲儿将这淑贵妃一军,自个儿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佟贵人,以她如今的妃位为难她,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情。可佟贵人昔日毕竟贵为贵妃,又系出佟佳氏一族,都如此落魄了,她再去群追不舍,斩草除根,落在万岁爷眼底,指不定觉着她心思歹毒,如何如何的。
是以,不管从哪个角度,这郭贵人打得算盘,真是高,高!
想着这些日子郭贵人天天做戏给她看,现在又这样怂恿她,给她设陷阱,宜妃从心底充满了厌恶感。亏她还没老眼昏花,否则,可不得被这郭贵人给迷晕了。
在她心底,郭贵人和聪明是从来都沾不上边儿的,可今个儿,她倒是头一遭开了眼界,原来,是人都会变的。小白兔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变为大灰狼。
宜妃冷眼瞥了郭贵人一眼,落座在一旁,故意端着平日里的架势,幽幽道:“怎么着?淑贵妃还罚不得你了?自个儿做事不长脑子,现在又来嘀嘀咕咕的,不成器的东西,有本事你也抓着万岁爷的心,那自然后宫就没人敢给你难堪了。”
意外的宜妃竟然没有对淑贵妃和佟贵人生了嫌隙,转而竟责骂她的愚笨。郭贵人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可也唯有委屈的小声为自己辩解道:“瞧姐姐这话说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自打入宫以来,万岁爷便没带见过我。”
宜妃却是拿起一旁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故作宽慰道:“好了,别为着这点儿小事纠结了。不过细细想想你方才的话,这淑贵妃的确是有些做得不妥。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说是不?”
宜妃故意的加重打狗还的看主人这话,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她眼睁睁的瞅着郭贵人脸上猛地一阵苍白,手中紧紧的攥着帕子。
没有哪一句话如现在这般让郭贵人如此难堪,如此心痛。再一次她有着鲜明的认知,在宜妃心底,她真的是瞧不起她的。
宜妃心中清明,又道:“仔细说来,万岁爷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在你这里吧。你说你也忒不争气了,怎么愣是肚子里没个消息呢。”
“昔日靖儿在的时候还好,如今她都走了快一年了,你这么一个人也不是事啊。”
宜妃这话一出,郭贵人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了。
怎么突然间便和她说这话呢?
宜妃看着郭贵人意味深长道:“不知道妹妹听说过一种秘药没有,有了这玩意儿,一准儿的怀孕呢。不过姐姐瞧着妹妹日子挺惬意的,便一直都没有说。可今个儿见妹妹遭遇如此难堪,这可不仅仅是因为你位分低,怕是和你膝下无子关系甚深呢。”
听着宜妃一番话,郭贵人虽然有着小小的激动,可也不明白,为何突然间宜妃竟然想抬举她了。
宜妃眼底故意露出一丝惆怅,“如今翊坤宫着实冷淡,若是再不有点儿喜事,怕是万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翊坤宫都不踏入了。”
这么一说,郭贵人突然便明白了。宜妃这是想让自己当固宠的工具。
可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实现这样的念想,就凭那不知名的秘药,真的能够一举得子吗?
见郭贵人犹豫,宜妃抓着她的手,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缓缓揭开上面的盖子,瞬间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出来。
“这东西,妹妹只需每次侍寝的时候,在肚脐处涂抹一圈便好。信不信全由妹妹你,只是,作为姐姐,本宫还是希望妹妹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你我毕竟姐妹一场,姐姐如何会害你?”
郭贵人缓缓接过那白玉瓶,虽然心下有着小小的疑惑,可想着若是真如宜妃所说,那她后半辈子怕是有指望了。
宜妃看郭贵人动了心思,又随便絮叨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卫嬷嬷见主子这般动作,心下有着不小的疑问道:“主子,那药真有那么神奇?”
“若真是那样的话,主子又为何要给郭贵人呢?奴婢着实不懂呢。”
宜妃微微一笑道:“本宫这个妹妹,本宫是最清楚她的心思的。想有个皇子这愿望压在她心底好些年了,只可惜一直都未有这样的运气。”
“那秘药价值连城,能够助孕,却也是有不小的危害的。”
“她如此不顾及姐妹情分,那本宫,当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她。要知道,这秘药虽好,可随着月子中身子的加重,身体会发生极大的变化。女人最在意的是什么,不就是万岁爷的荣宠吗?可这秘药却会让她日渐衰老,本宫便要看她被捧得高高之后,再落入地狱。不知道她日日瞅着自个儿逐步衰老的皮肤,会如何?”
“先是从手臂开始,再之后便是身子,最后再蔓延到脸颊。本宫便要她生生把自个儿给折磨疯,才算解了心头之恨。”
“最后,宫中皆以为她得了什么顽疾,依着万岁爷的行事作风,冷宫便是她的最终归宿。想想,还真是好玩的很呢。”
卫嬷嬷瞧着主子眼底越发激动的情绪,后背却是阵阵冷风席来。
主子这招,也未免太狠了吧。
不过细细想想也是,被自个儿的亲妹妹算计,主子若是再无动作,便不再是她了。
怪也只能怪这郭贵人,吃里扒外吧。
“主子,奴婢已经交代下去了,翊坤宫宫人谁都不会把今个儿上午之事透露给郭贵人,她身边除了翠儿,再无他人。”
宜妃玩着自个儿长长的护甲套,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若是郭贵人问起宁儿的消失,该怎么说吧。”
卫嬷嬷微微躬身,似笑非笑道:“这,主子便放心吧。”
“郭络罗凝心年后便要入宫了,她毕竟是本宫的侄女,也即将成为八福晋,记得好生交代下去,切不可怠慢了她。”
宜妃懒懒的倚靠在软垫上,嘱咐道。
卫嬷嬷低声应下。
说起这未来的八福晋,宜妃不免想起自个儿不争气的老九。听说近些日子府邸侧福晋愈发不得老九的意了,自打成婚以来,到现在竟然是一直都没个孩子。
虽说只是个侧福晋,可到底大清朝侧福晋在清朝不是妾,而是上了玉蝶的皇家媳妇。
偏偏,府邸的侍妾却是接连有孕,对于儿子后院之事,宜妃向来是不插手的。可如今这样的局势,怕是不好呢。
李四儿和隆科多的事儿才出了多久,老九后院这样的形势,保不准有心人说他太过宠爱小妾。
偏生老九还是最最毒舌,素来我行我素,怕是把这事儿闹大呢。
“卫嬷嬷,本宫记着弘政今个儿也两岁了。作为庶长子,若是能够养在九侧福晋声旁,也是他的福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