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仙子在天界打赌,但对红尘中的卫芊毫无影响。
卫芊专心致志感悟明月,但这般动静终于引来旁人注意。
“咦?这丫头的资质的确不错。”一声诧异,院外有一位道姑走来。月合道袍,木钗盘发,手持拂尘,刚一进院,拂尘随意一扫,便将院内的月华扫去。“但是师尊早就说了,她红尘不绝,不入仙门,你岂敢私自传法?”丝丝缕缕的玄光荡开,月光融雪般一一消去。
玄筠反应飞快,在玄玉动手时手中宝剑插入地上。再度引动月光凝练月魄精华帮卫芊观月。“师姐放心,这邀月图是我游历时在外所得,并非我玄灵道之秘。而且,仅仅是让她观想一次,能不能入道还是两说。”
这观想之法在道教众多道典中记录,第一要求就是抱守元一,心静灵神。可凡间之人哪里来的这般纯净道心?
修道从小开始最好,为的便是孩童的赤子之心。
“可她资质不错,恐怕还真能一下子就领悟明月之意。只是资质和心性不同,若是她日后走上邪道——”玄玉不悦:“当年马氏的遭遇,你忘了?”
“马氏当年贪图银钱,暗自帮人做阴私勾当,才被师尊逐出师门。但师妹啊,玄舒的性子能跟芊丫头比?”这时,又有一位道姑走来。这道姑便是白日和灵菀对话,想要让卫芊入道之人。
“玄芸师姐。”玄筠和玄玉行礼,只听玄芸道:“左不过是一观想法门,便是今日玄筠不教她,未来她从道典中自己翻阅也能看到。”
“但那时候她一人瞎琢磨,两三年都未必能够观想出来明月。哪里比得上师妹帮忙点化护法?”玄玉嘀咕了一句,看到玄芸严厉目光只得道:“罢了,罢了,师姐都出面了,我又操哪门子心?何必做这个恶人?”
玄芸说了玄玉后,也对玄筠道:“你年纪尚浅,不知道我门昔年秘辛。当年灵菀师尊曾收一女弟子马氏,道号玄舒。只是这马氏一心贪图小便宜,常年在那些权贵后宅流连,帮助那些妇人们施展手段咒祸他人折损阴德,后来被师尊逐出门户。我辈修行之人,这心性才是一等一的重要。”
玄筠听了,道:“师姐放心,我既传芊妹子观想之法,日后她若作恶,我一剑杀了便是。”少女眉宇间英气不逊男子,两位师姐听了,不由哑然。自家这位小师妹从小修道,对人心一窍不通,才敢这般说话。
不过,卫芊是一个还没入道的小丫头,玄芸和玄玉不欲为她坏了和玄筠的交情,便懒得多计较。
玄玉岔开话题,对玄筠说:“几日不见,你的剑法似乎更精湛了。居然能够将明月观想图纳入剑法之中。”
“将太阴观想图纳入剑法,已有先天气象。”玄芸也夸了一句,此时卫芊在脑子里观想明月,一股清凉之气从头顶流遍全身,只觉精深饱满,睁开双眼。
看到玄玉和玄芸二人前来,卫芊笑脸相迎:“见过两位师姐。”
玄玉没说话,玄芸白了她一眼,迎上去对卫芊说及这观想之法。“修道先修心,我门中人在最初修行时皆要观想定性,这火候到了才能开始尝试真正的练气之法。这太阴观想图,你日后夜里勤加练习,可锻炼精神,增进灵慧。等你什么时候感悟气感,什么时候就算是入道。到时候可来斗姥庙寻师傅传法。”
不过单单这观想一步就足以难住绝大多数人。玄玉暗道: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卫芊这丫头不过是孩童心性,初起之时还能坚持几日,但日久天长,又有诸多男欢女爱之情劫纠缠,这辈子都未必能够静下心来悟道。
玄芸又嘱咐了几个观想禁忌,命玄筠送卫芊回去,而她则带着玄玉回房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卫芊跟着一群道姑做早课后,便和贾玫回返卫府。
正巧这时,卫芊的手帕之交前来寻她,轿子赶在一处。两边的轿夫相互看看,拿不定主意。
那小轿中传来清脆声音:“客随主便,又是长辈在前,你们还不快快推开?”得到自家小姐吩咐,王府的轿子首先退避,让卫府的轿子落地。
贾玫母女一出来,只见不远处那顶小轿中蹦出一个身穿大红裙的爽利女子。
女子风风火火来到贾玫母女身边,对贾玫道:“侄女见过表姑。”
这女子乃王家之女,四大家族时常联姻,算起来和贾玫也沾亲带故。
贾玫看着女子笑道:“原来是凤丫头,也罢,你芊妹妹这几日心思郁结,你好好陪陪她,我这做表姑的便不打扰了。”说完,拉着二女入府,将少女交给卫芊招待,贾玫径自前往后院卫老夫人处。
卫老夫人年有六十,这些年精神不济,早早撒手不管事。但这次主母和家主大闹,整个卫府的颜面丢失,卫老夫人哪里还坐得住?
老夫人躺在床上,眯着眼:“延儿这件事确实是错了,不过你也是,好好说不成,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府里面人多嘴杂,若是传出去了,芊丫头就有好处了?这桩亲事宣扬开来,到时候她不嫁也要嫁了!”
贾玫低着头,老老实实:“母亲教训的是。”
见贾玫神色,卫老夫人一拍床边:“老身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这件事还有的说道。”老夫人浑浊眸子中明光一闪:“正所谓婚配娶嫁,三媒六聘,这规矩可多着呢!只要从中略略一搅和……”见贾玫似乎还有些不通透,老夫人一身轻哼:“昨日你去庙里,就没想着给芊丫头看看八字?”
贾玫眼前一亮,作恍然大悟状:“还是母亲想得周全,没错,仅仅是口头婚约,莫说我们,黄家姐姐是什么意思还不清楚。”
“便是他们愿意,到时候找个人,好好解一下八字,散了这桩事也不难。”老太太神色淡定:“所以说你急什么!后面的事情多着呢,想要搅黄这桩子事儿,简单得很。不过为了不破坏我卫府的名声,到时候就算夫妻做不成,还可以让他他们义结金兰,也算是一桩美谈。”
贾玫连连表示受教,又和老太太商议了一阵子,见老太太身子乏了,便起身离去。
一离开,老夫人立马咳嗽起来。旁边一老妪赶忙奉茶。
卫老夫人抿了抿,对身边老人道:“你怎么看?”
老妪满脸褶皱,看了看身边黄杨,陪笑道:“还是太太手段高明,少奶奶到底是性子急了些。”
“她也是爱女心切。”卫老夫人满意点头,贾玫管家尚可,但这些大事还需得她拿主意,感觉到自己在后院的尊贵,颇为满意。“算算时间,黄家人也快到了,少奶奶别出什么事才是。你也让你家那口子在外面看着。”
身边老妪连连称是。这老妪是卫府家生子,她丈夫黄承同样在卫府为奴多年,黄杨就是他俩的孙女。
“对了,黄杨丫头。听说王家的凤丫头来了?你做人婢子的,成天不在小姐身边打转,来我这边作甚?”卫老夫人看到门口杵着的少女,面色不虞。似乎忘了昨日正是黄杨通风报信,才让她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旁边老妪闻言,立马瞪了自己孙女一眼:“还不快去!”
黄杨被二老人呵斥,神色一慌,连忙准备去卫芊处,哪里还有在卫芊面前的沉稳。
“等等!”就在黄杨准备离开时卫老夫人又喊住她,指着桌子上的点心:“这北方来的点心不错,只是太硬了,我这牙口不好多用,你去端给芊丫头和凤丫头她们,让她们这些小年轻尝尝鲜。”
黄杨连忙转身,捧着碟子才去寻卫芊。
她走之后,卫老夫人摇头:“你这孙女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分不清主次。”
“所以,才要太太细心教导。”身边老妪恭恭敬敬,黄杨年纪轻,藏不住事,但这些老人们怎么会看不明白?
“芊丫头昨日只带着红椿去上香,故意把黄杨留在我院子里,这就是给我闹呢!”老夫人对身边老妪:“如今我还可关照一二,但日后再这样做,芊丫头可是我亲孙女哩!”
黄杨仗着是卫府家生子,一心忠心卫府虽然不错,但若是怠慢卫芊,老夫人可不高兴。到底那是嫡亲孙女,娇养七年,岂容一个小小女婢怠慢?
当然,若是帮助卫芊欺瞒老夫人,当初让她去卫芊身边也没意义,老夫人同样不喜。所以才刻意敲打,同样也是对身边老人的一个警告。
家生子就是家生子,主次必须分明,这才是一个家族久传之道。
“听说,你家那口子正在外面置办庄子?”状似无意,老太太忽然问道。
老妪心中一惊,连忙道:“那是家主的意思,说是给府里多一项开源进项。”这位老太太怎么知道的?明明那严掌柜前两天才跟当家的接触,怎么今天就传到老夫人耳中了?
“那就好。黄承安心办事,自少不了你们好处。”问完,老太太又随便问了一些宅子内事,然后准备歇息。
“所以说,这老太太不好伺候啊!”老妪瞧着老太太眯上眼小憩,心中暗叹。自从这位老夫人嫁入卫府,她跟了四十多年,对这位老太太的脾气摸得门清。老太太身边的那些年轻女婢不断更替,但唯独留下黄卢氏一人就可见一斑。
“看来,想要偷偷置办些家业,恐怕是不行了。那处庄子不如直接交上去算了。”黄卢氏盘算着,暂时打消心思。
而贾玫离开后院,木讷表情立刻变了:“老太太还是不准备放权,也罢,我便再顺她几年。”
身边心腹低声问道:“夫人,那我们还需要去请大老爷吗?”这心腹乃贾玫陪房丫鬟,忠心不二。所谓大老爷,指的是贾赦。
想到老太太的态度,贾玫虽然放心老太太不会暗中下手,但仔细琢磨了下,对心腹道:“我记得大哥过段时间要回金陵老家一趟,到时候请他来这边做做客。”
贾玫是庶女,在家的时候和史氏不亲,是在祖母身边养大的,和同样在祖母身边的长子贾赦关系不错。想到前些天书信说的事情,贾玫对身边心腹说:“前些日子给你说的,准备下,到时候哥哥可能要用。”
回到主院,吩咐下人:“去把黄管家找来。”正说着,一个驼背小老头匆匆赶来:“太太,黄府的当家奶奶来了。”
“总算是来了。”贾玫目光一寒,想到自家女儿的事情,对黄家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只对黄管家吩咐:“你请她们进来,我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