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一份大礼
岳老四哈哈笑道:“海盟主他感激你们一家出钱出力帮忙赈灾,想亲自上门致谢,不如就明天?”
白丑皱皱眉头道:“明日在下一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恐怕不太方便接待。岳长老请转告海盟主不必如此客气,我们一家不过是普通百姓,当不起的。”
岳老四就算神经比旗杆还粗也察觉到白丑的拒绝之意,他觉得很是困惑,这白家人也太眼高于顶了吧,换了其他人,听说海盟主亲自上门,还不受宠若惊,急急跑回家准备最高规格接待?而且鬼面蛊虽然是交换白家二万两赈灾物资的条件,但好歹海浮石是拼了命才取回来的,白家这样急于与他撇清的态度未免太过伤人。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是国公府的人,乃是京城里有数的勋贵豪门,不想与武林中人打交道也是有的。岳老四想到这个,脸色也难看起来,不过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海浮石对白家女儿有意,那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他不愿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令白家人迁怒海浮石,所以仍是忍气道:“如果白先生不便,那改为三日之后也是可以的。”
白丑正待拒绝,却见听白茯苓自车中插言道:“爹爹,那就三日之后好了,到时也请四长老与紫草姑娘一起来我家玩儿。”
“好好好!老夫到时一定来!”岳老四一听这话心情顿时如雨过天晴,幸好这小丫头不像她爹那么“势利眼”,不枉海盟主对她一片痴心,为她身入虎穴去取鬼面蛊蛊母。
白丑却知道女儿这么干必有缘故,也不多说,当下与岳老四别过,吩咐白阿五、白阿十驱车返回京城。
回到国公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家丁一见他们回来便上来禀报:“白阁老申时就到了国公府,由国公爷招待着一直在府里等待老爷夫人回府。”
白茯苓一听,开心地摇了摇父亲的胳膊,笑道:“爷爷看来性急得很啊……都说他沉稳自若,处变不惊,看来是骗人的。”
白丑佯怒揉了揉她的发心,神色之间难掩忐忑激动,马上就要见到亲生父亲,就算已经是见惯风浪的人,心中也不免百感交集。
幼年时发生的事早就已经不复记忆,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秋风阁那些严苛残酷的训练,一次次干净利落却也凶险非常的刺杀,血腥而麻木,直到木佩兰的出现,他的生命才渐渐有了其他色彩,变得鲜活起来。
不是没有揣测过自己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只是那些朦胧虚弱的憧憬已经在令人不堪回首的记忆中被早早淹没,他以为他已经过了需要父母之爱的年纪,直到今日方才发现,原来父子之情乃是天性。
白丑一手挽着妻子,一手挽着女儿,慢慢步入大厅,心中暗叹自己竟然也会情怯。
林平子听闻他们回来,已经先一步抢到厅门前迎接,白丑的目光越过他,正好看见一个身穿石绿云纹缎袍的白发老者从座位上腾地站起身向着他这边张望,眼中渴盼、思念、愧疚、忧伤、激动诸般复杂感情混在一起,化作两行老泪未语先流。
父子相认的场面还不算太过狗血激情,毕竟两父子年纪都不小,又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矫情试探的话也不必多说,只是白常山拉住了白丑就不肯放手,唯恐好不容易重逢的儿子又会再次失踪,教人看了不免有些替他心酸。
白丑生涩僵硬的一句“阿爹”只把白常山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到介绍过木佩兰与白茯苓,老人更是只知道看着孙女儿傻笑,还是他身边的老管家白侧耳又是打眼色又是干咳地提醒了一番,才想起来要送见面礼。
东西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给白丑的乃是白家的家传之宝,一枚小小的紫玉印,这枚紫玉印当年也被当了换钱治白常山的病,后来花了许多力气才重新觅回。虽然说不上价值连城,却是白家先祖留下的信物,意义非同一般。
送给木佩兰的礼物,则是白老夫人留下的一对白玉镯,通体柔润无暇,透出淡淡萤光,一看就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的极品,说是白老夫人临死前交托给白常山,请他定要寻回亲儿,这双玉镯是她留给长子媳妇的。
这份心意令人动容,木佩兰恭恭敬敬地跪下双手接过。
白常山面带戚容对白丑道:“你娘至死都在惦记着要找回你,从家里有点余钱起就想着要替你买些什么做些什么,万一哪天把你找回来,就不必手忙脚乱去准备。这一准备就是三十年,从你几岁时合用的衣衫鞋袜、玩具书本到你成亲要用的聘礼田产房契等等,可惜始终没能等到你……那些东西我都替你存在库房里,回头你随我去看看,有合用的就取了用,算是了却你娘的一番心事。”
白丑眼圈发红,仿佛可以见到那个自己已经记不清面目的妇人,静静坐在窗下地替他缝制小衣裳,采购准备各种他生活所需的用品,幻想着自己的孩儿明天也许就会回到身边,那些东西很快就能用上,结果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发白齿稀、等到两眼朦胧,最终抱憾而逝。
第一次,他怨恨自己为何当年不动用手上的势力去调查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何人,而偏偏要固执地认为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相见不如不见。
如果他当初愿意出力探寻,未必不能找回白常山夫妇,与他们相认,也许母亲就不必白受那么多年愧疚、思念的煎熬。
白茯苓见气氛越来越沉重,故意打岔道:“爹爹娘亲都有礼物,爷爷要送给我什么好东西?”
白常山连忙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契,有些歉然道:“爷爷想送你首饰,可挑来挑去也不知哪件更合你心意,这“玲珑阁”汇集了京中最好的首饰工匠与宝石玉料,苓儿日后就是他们的老板,喜欢什么便让他们做什么,可好?”
白茯苓目瞪口呆,连白氏夫妇也彻底无语了,这份礼说不得价值过上百万两银子哪!
白茯苓一直觉得自己作风非常暴发户,今日发现自己实在是井底之蛙,什么叫真正的暴发户手笔,看眼前这位爷爷就知道了!
这种豪阔手笔估计也是有遗传的,不过跟爷爷一比,她显然还处于资本主义萌芽阶段,人家已经是垄断资本主义的高级水平了。
想不到送什么首饰,就干脆把京城里最大最好的首饰坊买下来打包送人,这样的事情,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出来的。
白茯苓迅速将玲珑阁的资产总值估算一番,毫不犹豫更不脸红地接过那张纸契,道:“谢谢爷爷!”
白氏夫妇除了苦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白常山觉得百万两银子买下玲珑阁,换孙女儿这么甜甜脆脆的一声“爷爷”超值得很。他一个古稀老人,再多钱财留在身边又有何用,次子与幼子未及留下子嗣就以身殉国,白茯苓是他目前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孙女,他一日之间重新有了儿子孙女,就算让他把全部身家送人他都愿意。
倒是旁边的老管家白侧耳对白茯苓重新估计了,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真够狠够直接啊!
当晚,白常山就留在国公府里用晚饭,白茯苓对于这个新认下的财神爷爷伺候得很是周到,又是布菜又是劝酒。
白常山老怀大慰,顾不上阁老、大学士的斯文威仪,更彻底忘记了平日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规矩,与白茯苓谈笑风生,整晚笑得露出八颗牙齿,白丑与木佩兰看得心里酸溜溜地——又多一个人来分享他们的宝贝女儿了,哎……
饭后白常山喝得有些醉了,干脆直接在国公府里歇下,第二天一早起来便迫不及待要找白丑商量认祖归宗之事。
他是恨不得筵开百席,敲锣打鼓告诉整个京城的人,他白常山寻回失踪多年的长子,终于有后了!不过现在时机不对,刚刚经过一场叛乱,皇后去世不久,白常山又是京里第一重臣,正该努力低调做人的时候,实在不便大肆庆祝什么。
最后商量决定只请与白常山、白丑以及忠国公府私交不错的极个别人,办几桌简单宴席作罢,而白丑也答应会尽快搬到白常山的阁老府去。
之前没有正式相认还好说,白丑成了白阁老的长子,又怎好继续带着妻女住在“娘家”?
送走了满面笑容,走路有风,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的白常山,白氏夫妇终于把心思转回来,问起女儿为何答应让海浮石上门一事。
昨日因为与白常山相认,大家情绪都比较激动,根本没机会细问白茯苓的打算,两夫妇不认为女儿会轻易屈服于甘遂的“淫威”,就这样答应这门亲事。
她会主动答应海浮石来访,必然是转着某些主意的。
白茯苓嘿嘿一笑,凑到爹娘中间,就在他们耳边细声道:“我请海盟主来,自然是要求他对付十恶不赦的魔教教主甘遂了……正气凛然的海大盟主,想必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