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芷鸢没有再纠缠在这个该死的问题上,连忙奔过去掀开帘子,看见床塌之上鲜血蔓延,容儿整个人没有了生气,像是随时都会失去呼吸一般。
她缓缓走近床塌,脚步是那么虚浮,容儿的脸色有如雪花一般苍白透明,双眼紧闭。
“容儿……”陶芷鸢怔怔地坐在床塌边上,轻轻呼唤容儿。
不见容儿的回应,陶芷鸢只晓得整个心脏像是结冰了,不会跳动,那股寒意席卷了全身,她盯着容儿那安静的容颜,骤然大哭起来:“楚子潇!你怎么不救她!为什么呀?!为什么?!”
楚子潇站在外头,听到陶芷鸢哭喊声,心中狠狠一痛,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从容儿要求催生那一天开始,就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姐姐……”容儿缓缓睁开眼睛,早已失去了当日的神采,她看了看陶芷鸢,又望了陶芷鸢的背后许久,终是苦笑一声,把目光重新投到陶芷鸢的身上。
看到容儿醒了过来,陶芷鸢喜极而泣,连忙转头大喊道:“楚子潇!快进来!”
容儿艰难的支撑起自己的身子,陶芷鸢连忙在她的背后放上一个软枕,好让她舒服一点。
“不用了。”容儿向陶芷鸢展开一个苍白的笑容,“我已是料到了。”
“怎么会是料到呢?楚子潇医术高明,肯定能把你治好的。”
容儿轻轻地摇摇头,“孩子……”
听到容儿想要抱孩子,陶芷鸢连忙让稳婆把孩子抱来,把孩子送到容儿的手中。容儿看着初生的孩子,此时孩子已经闹得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容儿的手有些颤抖,把孩子紧紧地拥住,目光宠溺地凝视着孩子,轻轻一笑,“这是我和皇上的孩子……”
“对啊,你要活着,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陶芷鸢说道。
容儿这时才把目光放到陶芷鸢身上,有太多的不得已,她吃力地略微大声一点说道:“所有人都下去吧。”
陶芷鸢正疑惑着,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后,容儿才又补充道:“我想姐姐说说话,旁人在不方便。”
陶芷鸢点点头,又听到容儿说道:“姐姐……我去了之后,你会把孩子当作自己亲生的吗?”
“别说不吉利的话!”陶芷鸢低吼道。
“这孩子……是楚太医催生才会提早出生的。”容儿缓缓地说道,“我的命是保不住了,这孩子早产,以后的健康肯定是一个问题。”
陶芷鸢愣住了,催生,那么陌生的名词,可是她也联想到了这是怎样的一个后果,她立刻失控:“为什么要催生?!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襁褓中的孩子被惊醒,又发出哭声,容儿怜爱地拍着孩子,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下来,“要是皇后先生了,那孩子以后还怎么活?”
陶芷鸢无言以对,无尽的痛心只能用眼泪的宣泄,“那你就不管自己了吗?孩子在你的肚子里听你的心跳声那么久了,他听不到你的心跳声他会没有安全感的,你怎么就忍心抛下孩子一个人?”
“我别无选择……”容儿慢慢地说道,抱孩子已经消耗了她全部的力气,鲜血还一直从她的体内泊泊流出,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你不要哭,我都还没哭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让我那么痛苦地承受这一切,我讨厌这里,我讨厌这个时代!讨厌人命会在瞬间消失!”陶芷鸢痛哭着,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皇上不是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吗?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容儿目光复杂起来,至少,她盼了那么久的爱情,在这个时刻,她始终见不到允翼,她知道允翼的心里只有陶芷鸢,可是她也想允翼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地方是她所占领的。这样也好吧,她如今这般样子,允翼见不到也好,至少在允翼的脑海,记着的永远是她清秀时的容貌,在他心中留下最美好的那一刻,她还有什么所求的呢?
“我就是一个人……没有了你们我就是一个人……”
“姐姐,其实皇上,时刻都想着你……”容儿忽然用一只手握住陶芷鸢的手臂,“我那时候听到他呼唤的也是清凌清凌……呵呵……可惜他角的不是我呀……”
陶芷鸢见她眼神涣散,哪里顾得上听她说,连忙大声呼喊着:“楚子潇!楚子潇!”
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靠近,容儿一滴清亮的泪水自她的眼角落下,她缓缓闭上眼睛,就那么没声没息。
容儿的手也缓缓无力,孩子跌落在她的腿上,又爆出一阵洪亮的哭声,陶芷鸢连忙抱起孩子,是那么轻,是那么脆弱,他的母亲走了,不能再守护他了,就哭吧,让你的母亲在黄泉路上还能听到你的哭声,让她是笑着走过孟婆桥,来世投个好人家。
这时楚子潇才匆匆来到塌前,搭着容儿手腕的指尖不住地颤抖,他是热血男儿,此时都忍不住落泪了,他的无力地垂下来,整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此时,允翼才姗姗来迟,他一进寝殿竟是如此的情形,一时间不由得顿住了脚步,他怔怔地盯着榻上的容儿,目光呆滞,缓缓走向容儿,陶芷鸢让路,允翼坐在容儿的身旁,也不管容儿身上的鲜血,把容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撕心裂肺地喊道:“容儿!”
在这一刻,允翼喊出来的是容儿,可惜她再也听不到了。
“朕来迟了……”他轻轻喃道,有深深愧疚。
陶芷鸢转过身,把身后的两人抛在脑后,缓步走出寝殿,芊雪唯恐孩子有事,把孩子抱过来,低声哄着。
她打开门,一阵寒风袭来,让她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就像一场梦一样,但是为什么总是醒过不来?
云清媛走了,映梦、章尚功也走了,还有她亲手赐死的周璐莹,而如今……她回头看了一眼芊雪怀中的孩子,连容儿也走了……
要是可以的话,她也想离开这儿。
黑暗似乎是无止境的,只听到尖锐的声音惊破了这黑得恐怖的夜:“容修仪娘娘殆!”
这个时候,就是真正地只剩下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