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宝囊掉在地上,楚正阳手忙脚乱地捡起,拉开袋口,只觉冲天的灵气从囊中喷薄而出,那是不计其数的灵石碎裂后逸散而逃的紫微星力。
“惨也!”他痛呼一声,伸手进去一掏,掏出了一把色彩奇异的粉末,夹带着白色、青色、黑色的瓷器碎片。
楚正阳两眼一黑,差点再次坐倒于地:“我数百年积蓄,一朝化为乌有!”
季双走上前来,见得此情此景,想要安慰终究说不出口,只是轻轻一叹。他脸上微微潮红,羞愧中带着些许兴奋之色,只是难以表达。
楚正阳瞥眼瞧见了弟子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双儿!你……”骂声未出,忽然想到,眼前的这位弟子修为早已胜过自己,再非当年那个任打任骂、可以随意指手画脚、呼来喝去的孩子了,语气不由地弱了几分,“双儿,早让你不要留手,你就算再喜欢,又怎可眼睁睁看着她羞辱我听涛苑?”
“师父!”季双诚惶诚恐,“弟子……是真的打不过,没有留手啊!”
……
郝仁突破至返虚,心中既安,便又恢复了常态。金凤台中的二人各怀心思,这一日没再下棋,只躺在阳光下假寐,静待后文。
郝仁连连行凶,已成三阳峰的一颗毒瘤,对方必定不能善罢甘休,只不知下一次到来的会是哪位师兄师姐。
又或者,干脆是三阳峰峰主叶向天?
张三德神色慵懒,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却已暗暗地扣在一起,只待有变,察觉不对,立马与81号融合,立地成圣。
这天下午,金凤台的大门又被推开,张晓风带着三名师兄鱼贯而入。
三德子早已通过树梢上纸糊的鸟雀瞅清了来人——虽然存了三分侥幸,但终究还是没能见到居青筠居师姐的身影,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几个大男人打架,有啥乐趣可言?这张师兄真是个不识趣的!
也不对!万一居师姐真的来了,郝仁又要行凶,打落居师姐四颗盘牙,使其美貌的脸蛋儿肿胀丑陋,如何是好?
他扭头去望郝仁,却见他神情索然,百无聊赖地躺着,张晓风带着人冲到了跟前也没做理会。
院子中出现了滑稽的一幕。郝仁与张三德躺在逍遥椅上晃悠着身子,晒着太阳。张晓风兴冲冲地奔到了跟前,却又忽然想起了郝仁的残暴,勾起了肿脸和断牙的疼痛,吓得又缩了回去,藏到三位师兄的身后。
三位师兄等着张晓风和郝仁开口,见这状况,一时间面面相觑,竟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
反倒是张三德有些躺不住了,犹豫着挣扎着要不要坐起身来打个招呼。
他不知,郝仁忽然失了兴致,是因心中琢磨:这几个三阳峰的真传,修为最高的不过才真元境六重,身为返虚境的大能,竟整日间与这等蝼蚁你来我往、勾心斗角,真是丢光了黑袍老祖的颜面!
三位师兄沉默良久,以他们的阅历,此生从没遇到过这样张狂的师弟。终于有两人手掌亮起红光,忍不住就要出手拿人了。
却见居中那人轻轻摆手,从怀中取出一个账本,埋着头哗啦哗啦地翻了几下,稍稍举高,念道:“郝仁,安平国东来城人士。郝家百年经商,靠倒卖药材发家,乃是一方巨富,家财万贯……”
咦?
郝仁终于睁开眼来。我的身世,我自己至今还有些迷糊,你知道的居然比我还多?
他抬眼打量,说话的男子有些眼熟,身着灰袍、相貌寻常,只一对上挑的剑眉又粗又黑,教人印象深刻。
正是初来三阳峰时,去传武堂讨要说法时见到的那位“陈师兄”。当日陈师兄询问究竟,便从怀中取出炭笔纸张,将郝仁的名字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来,让郝仁无话可说,无法再闹。此事郝仁自不会忘却,不想在此处又见到了他。
他手中的账本,厚厚的一叠,写满了字,也不知记载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陈师兄接着念:“十四岁时,其父郝大通因得罪了仇家,在白马山遭人暗算,不幸身亡。随后仇家不依不饶,于半年内尽灭郝家满门老小。”
原来我是个孤儿!郝仁专心聆听。
陈师兄又念:“郝仁与其十二岁的表妹苗恬恬从家中逃出,在鱼梁镇遇到通天峰的弟子邵南烟,邵南烟不忍见其惨状,救下二人,虽未助二人复仇,但也震慑敌人,使其不敢再下毒手……”
苗苗居然真的姓苗!叫做苗恬恬!郝仁觉得有点坑,为啥苗恬恬不简称“恬恬”,而是要被唤作“苗苗”?害得我差点以为她本名“苗苗苗”了……
陈师兄接着念:“邵南烟收苗恬恬为义女,带回清源山。郝仁却决定回东来城继承家业。其后数年,苗恬恬在邵南烟的引导下开始修炼青云门的道法,资质极佳,仅用两年便踏入练气七重。邵南烟却因在‘青火秘境’中受伤,不幸归天。随后落霞峰苏真人看中了苗恬恬,收作真传弟子……”
哗啦一声,陈师兄翻了一页,继续念道:“而郝仁回到东来城,其后数年间,散尽万贯家财,救助百姓无数,行善积德,成为有口皆碑的‘大善人’……”
虽然记载不详,但郝仁总算知道了自己这“大善人”之名从何而来了。
咦,好像有点不对。代入正深的郝仁忽然想了起来:我不是黑袍老祖么?这东来城的大善人郝仁,恐怕跟我没什么关系!
却见陈师兄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冲着自己点点头,赞道:“怀慈悲心,做慈悲事,郝师弟令人刮目相看!”
郝仁不知如何接口,只能微笑以回之。陈师兄低下头又念了起来:“彩虹桥打通后,玉衡大陆一场浩劫,齐云山崩塌,东来城化作一片废墟。苗恬恬向苏真人请示,要下山找寻唯一的亲人,苏真人允之。”
“苗恬恬找到了大难不死的表哥,并带其回山。苏真人却因在与黑袍老怪的战斗中受伤,跌落了境界,失了峰主之位。于是将大弟子侯云安托付到三阳峰来……”
陈师兄便念着,边扭头看了右手侧的男子,微微颔首。这男子三十来岁的模样,下巴蓄着短须,头发随意地扎起,形貌颇为粗犷。似乎便是陈师兄口中的“苏予宁大弟子侯云安”。
陈师兄声音不停:“将二弟子曹之卉送到开阳峰峰主胡师伯门下,将三弟子苗恬恬送到朝阳峰听涛苑楚师叔门下。又手书一封,推荐郝仁来三阳峰,师尊从善如流,将其收作真传。”
哗啦——
他又翻一页,念道:“郝仁入门之初,还算勤勉老实。却在半月之后,喧哗于传武堂外,搅乱宗门秩序,因此受罚,上金凤台做三年杂务!”
郝仁瞪大了眼睛:“陈师兄,摸着良心说话,那日你也在场,我何时扰乱宗门秩序了?”
陈师兄哗啦哗啦地飞快翻动账本,终于找着了记录,读到:“五月初八,居师姐在传武堂内讲武论道,忽然喧哗声起,堂中弟子心神不宁。陈济出门查看,见是新晋的真传郝仁在与传武堂的守卫弟子争执不休,遂上前喝止,特留下记录!”
郝仁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