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如实交代,其实早在郝仁的计划之中。当初在通天峰小园中时便已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当时自己引星力为己用的手段太过于诡异,修为增长得太过于迅速,既觉一言难尽,又不免心生侥幸。
此时对方已然猜出,便没什么可瞒了。
面对苏予宁,这些事情纵然说出,看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何况,此时此刻,这位天生真仙,似乎也已经摸索出了化解星力、用以修行的法门,除了穿越以外,自己最大的秘密对方也有了,从此再非最独特的那一位。
或许还能互通有无、共同进步。
诚实说出,是只见其利未见其害;继续隐瞒,却可能丢了一位天生的盟友,更不知其后的日子如何相处。
……
苏予宁手中火羽剑并不收回,身上依旧缠绕烈火,眼中有黑焰跳跃,沉吟道:“如此说来,你是郝仁,并非黑袍老魔?然则在神意门七弟子追随与你时,为何不做说明?”
为何要做说明?
郝仁真的很想反问一句,有便宜为什么不占?
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份,是东来城的那位大善人,这种人,大概真的会有便宜不占吧……
这个问题委实难以回答。略一思索,又想起前身这位大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圣人,黑袍罩身时,他不是没有作为,否则那一百多位鼎炉从何而来?
于是道:“这便是弟子的私心了,引天玉控制我行动时,我为求自保,暗中修炼了补天宗的‘五色再造炼天法’,控制神意门的弟子作为鼎炉,只是后来有引星力而用的手段,真元的积累迅速无比,再不须用到鼎炉之力。于是不但不曾抽取他们的力量,每次修炼之后反而会反哺真元,增强他们的实力。否则,以柳宗元、蒙烟等人的实力,怎会在引天玉失踪后仍忠心耿耿,不曾离去?”
苏予宁道:“原来如此。”
这也是她一直未曾想通的事,此时一点即透,终于将前因后果串联了起来,虽然仍有疑惑,身上的火焰却渐渐地消退下去。
又道:“这七人与你相处多时,也未必没有猜到真相,他们选择追随的是你,而非黑袍老魔,日后当真诚以待。”
这已是十足的“师父口吻”了,这么说来,苏予宁的信任危机已经解决了?
郝仁心中生出喜意,连忙道:“师父教诲,弟子时时谨记!”
却不料对方忽然嘿嘿一笑:“你真当我是你师父?”
这话问得古怪,郝仁道:“自然。当初在落霞峰上时,弟子便有言在先:生我者父母,教我者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之命即为师父之命,弟子之躯即为师父之……”
苏予宁打断道:“你让神意门七弟子称我什么?”
郝仁一时怔神:称呼什么……苏小姐?苏美人?苏大高手?老祖的师父……老婆婆?老祖师?
最后讪讪地道:“这个问题还真把弟子给难住了,不过他们既然认我为主,自然相当于我的弟子,那应该称师父为……师祖?”
但听呼啦一声,苏予宁身上火焰又起,眼中的黑焰更甚。
郝仁连忙道:“不过师父这么年轻,称祖师未免有些……急了点。到底叫什么……师父你自己觉得呢?”
气势却不见减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出手。郝仁虽自诩机智,此时又哪里能猜透谜题,哪里能知晓发生了何事?
这是怎么了?是我最后一句反问出了问题?也对,师父问话,你不但答不出,还要反问一句,这等不恭敬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做?
当即大手一挥,指着脚下的山峰,道:“师父,瞧见这地方了么?灵气充沛至极,有种种珍奇的树木花草、神异的飞禽走兽,各类矿脉齐全,更有十九个秘境入口……现在是十八个。这世上,哪里还能找到更好的修炼场所?”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一顿,接着道:“从今而后,此峰便叫做落霞峰!师父你继续当你的峰主,神意门七位弟子,要么叫你作‘峰主’,要么随弟子一道喊你‘师父’,如何?”
苏予宁皱起了眉头,身上的火焰又渐渐地消散开去,道:“原来你不知么?这很好!”
她脑中又回想起初见郝仁那一日所发的狂言:“落霞峰自我手中丢失,若教他人捡去,我这张脸往哪里搁?”
此时的她,自然早已恢复了修为,更炼出身内身,牵引了一丝道意,是货真价实的合体境中期的修为。
但,落霞峰先是落入伍开之手,尚未捂热,又逢上五派收徒,伍开跟着青云门古明道人的步伐去了天元大陆,这山峰自然也就易主,成了过江强龙玄元剑派的囊中之物。
后来,清源山十二峰成了十大剑台,其中落霞峰与三阳峰这两座山峰因出世时短,经营有限,改造难度大,已被玄元老祖斩去,彻底地摧毁了——种种情况,她已经自神意门弟子处打听了。
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伤感,又有悲愤不屈之念交杂。
虽然我向来不愿做峰主……但你怎敢毁我山峰?
由是有些意动,转头望去,却正巧巧地看到了山顶庄园前的那块幽黑的大石碑,上书三个鲜红的大字:摩天崖!
“唉!”她悠悠一叹。
郝仁瞧见她神情,知道自己又犯蠢了,连忙想要弥补,将这三字换了,却被苏予宁拦住,她道:“算了,落霞峰我会亲手取回。至于此处……哪里又有晚霞可赏了?就叫摩天崖吧。”
她这么一说,郝仁才忽然发现:吞天蟒的腹内有日月星辰,与外界看不出差别,亦能引下星力修行。但……确是看不到半片云朵。
他若有所思:吞天蟒能吞噬灵气,只要不死便很难泄露出去,甚至连紫微星本体的力量也能限制在体内,种种作死,皆因得到这吞天蟒而起。
但在谈念娣的口中,轮回谷众人又能在吞天蟒体内接引星光,取星力转化为灵气使用。这说明此地隔绝不了星力,那么日月星辰自然是可见的状态。
然而为何偏偏没有云朵?按常理,既然有太阳,在其照耀下自然可蒸发水汽,水汽聚集将阳光散射,便形成云朵的外观。
联想到先前谈念娣与夏采芹的对话,心中有了些猜测:据她们所言,修行界是没有恒星的,所谓的太阳,乃是紫微星从遥远的所在引来恒星之力,模拟出来的。
既然是假,那太阳的能力便在紫微星的控制之下。
郝仁忽然一惊:说什么奇花异草、飞禽走兽?如果连云朵都没有,说明这“太阳”空有形状,而无真实的力量洒下,那摩天崖上的各种动植物还能活下去么?早晚都得死绝啊!
看来不光是人要出去,连这山峰也得让吞天蟒吐出来!
可继续深入去想,又觉得不对,若太阳徒有其型,那这世界中的光从何而来?这暖洋洋的温度从何而来?之前我修炼时从太阳上引取的星力又为何没有半点异常?
一时间想的脑壳都疼了,听到苏予宁又开口,便强行压下了疑问,准备回头再与她仔细交流此事,作一番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