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动静终于停下,温青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胸口的烈火已经平息,她翻过身子,目光空洞地看向高高的房梁。
这一瞬,她突然觉得一点儿也不认识自己。
屏风后的声音总算是安静下去,温青梧闭着眼睛轻轻地吐了口气。
“来人。”果然过了片刻,里头的淑妃出声了。
隔壁屏风里走出了朱儿,向着里头而去。温青梧对于这种事向来陌生,她转头看向李建志,目光带着疑惑,“我们可用进去?”
李建志摇了摇头,“大家叫了咱们才进去,若是大家不叫,咱们候着便可。”
温青梧点点头,翻了个身不再多言。
贞德帝一直没有开口,直到里头朱儿服侍完,吹熄了里头的灯走了出来,还是没有叫他们。于是温青梧闭上眼睡了过去。
她眠浅,本就是合衣而躺的。不知过了多久,温青梧在一阵微弱的动静之中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床边站着的梅淑妃,身上只批了件白色的长衫,披头散发,唯有那一双如炬的眸子紧盯着自己。
乍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就瞧见这样一双眼睛,任谁也会吓得个仰倒,幸而温青梧定力甚好,很快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而后从床上撑起下了床,冲着梅淑妃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臣妾参见淑妃娘娘。”她态度恭敬极了。
梅淑妃瞧着温青梧,围着她缓缓走了几步,而后出声道:“感觉如何?”一出口,她的声音像是化了的糖,黏黏糊糊让人好生不舒服。
“臣妾不懂娘娘在说什么。”温青梧一板一眼的道。
梅淑妃微微俯身,看着温青梧一声笑,“本宫问你,看到本宫与皇上交欢,感觉如何?”
原来是故意的,怪生那叫声让她简直抓心挠肺。温青梧没说话。
“这就是你想要争的?”看着沉默的温青梧,梅淑妃又道。
温青梧抬头,目光茫然地看着梅淑妃,“淑妃娘娘在说什么?臣妾不懂。”
“又是不懂。”梅淑妃显然失去了耐性:“既然你什么都不懂,那就做个什么都不知的无知鬼罢。”她几句轻飘飘地说完,转过了屏风,唤了声“朱儿”,便向着隔间恭桶处而去。
温青梧站起来身子,看着梅淑妃的背影,眼梢挑了挑。
什么都不懂的无知鬼,到如今还什么都不明白的,唯独只有梅淑妃一人了。
翌日一早,刚破晓贞德帝便起身了,服侍着贞德帝穿好朝服用了膳,镐京城便来了许多官员。说是有高高句丽的事宜要商议。
温青梧被贞德帝遣了回去,才是下午时分,便说有内侍局的花匠按照宫中定制送洛阳宫中各个嫔妃花草。
新年将至,每年年关前几日都是要送各种花给各宫的,一般是不会有多珍贵的,只是新年讨个喜头,大多送的都是灯笼花,或是花匠栽培的桔,在春节来临之前,放在屋门口或是窗外头,象征着红红火火和吉祥如意。
隔了两日温青梧便收到了内侍局送来的喷在,两盆,一盆灯笼一盆桔。来送的人正是花匠沈尧。
南薰殿里头只住了三个,他还是先送了公输和郭才人,而后才来到了正殿里头。
温青梧正在正殿里头看着竹简,上头是跟巫有关的古籍。自从她在贞德帝面前将会巫过了明路,又担上了治疗十九公主的担子,贞德帝便允了她去天子专用的内书院以及皇子大臣所用的集贤苑随意阅览。
集贤苑在镐京城,洛阳宫里头虽然比不上镐京,但仍然藏书颇丰。她如今可以随意去阅览,自然趁此机会多看一些巫觋方面的书了。只是这些书大多都是古籍,甚至也有竹简。
现在她便看着从里头翻找来的一卷竹简看着,脚边是燃得正旺的小火盆。
风雪常有,屋门早挂上了门帘。阿钟掀起了门帘,从外头走了进来,朝着半靠着软塌看着竹卷的温青梧行礼道;“才人,内侍局的花匠来了。”
一听是花匠,温青梧便抬眼,目光触及阿钟,道,“有何事?”
“来送灯笼花和桔的。”阿钟道:“这是年前宫中的规矩,讨个彩头。”
“让他直接放门口便可。”温青梧说完,在阿钟正要退下去时,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等等。”
阿钟停下脚步,温青梧偏头作思索状,而后道,“让他进来,我不会打理花草的,正好问问。”
“是。”阿钟应声退下,心中却有些奇怪。这些日常送东西的奴婢们,都是东西一到就走人的,怎这还要留下说话。
温青梧转头看向旁边的留吉,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留吉会意,跟在阿钟后头走了出去。
阿钟先一步走了出去,朝着外头两只手抱着小花缸的沈尧道:“公公进去罢。”
沈尧应声,越过阿钟直接走了进去。
阿钟更是奇怪了,各局的人来送东西,一般对好了量放下就走的,即使留下来,也该问一句自己里面“不知有何事”吧?这一听就直接走了进去,甚至都没应声,好似一开始就准备要进去似的。
阿钟正疑惑着,还没想明白,留吉就从里头走了出来,“阿钟姑娘,你去尚食局领两蛊屠苏酒回来。”
“啊?不是昨儿才送来么。”
“柳叶不小心打翻了,劳烦你再去另两蛊。”留吉说着,声音温和地道,“不然到时候除夕夜咱们都没喝的。”
“咱们没喝的?”阿钟不解,“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你才来不久有所不知,像是这些平日里宫中的发的吃的玩的穿的,大多主子都是赏给我们的。”
阿钟会意,开心地应声,而后便去领那屠苏酒了。走前屋子里头传来了对话声。
“沈公公,我瞧着最近鹤望兰都开了,可能移摘两盆?”
“鹤望兰是宫中珍稀的花,才人要来作何?”
“我如今在皇上身边服侍,瞧着他最近心思有些郁结,鹤望兰能清神去郁,我想要摆两盆在大业殿里头。”
交谈声越来越模糊,但话语却是让阿钟觉得自己方才是想多了。脚步不停向着殿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