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采薇在片刻的怔然之后,总算回神,奈何已经迟了,他看到了自己惊疑,想必也得到了答案。
心里一阵懊悔,颇有几分自乱阵脚的慌张,她抬头见赵煊倒退,忙不迭追上两步,“赵公子,你先别走!”
赵煊停下,孟采薇跟着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您先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再走吧。”
裴少嵇不在京城,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走露出风声。更何况,赵煊还是顾以菡的亲舅舅。
孟采薇心里五味陈杂,饶是身体不舒服,也不由得强打起精神。却不想,赵煊只是定定地望了她一会,接着摇了摇头,“不必了,你身体不好,先休息吧……这件事,我谁都不会说,你尽管放心。”
“赵公子……”
“忠贞夫人。”赵煊打断她,“你别担心,我不会说的。”
孟采薇怔了下,赵煊却是怅然一笑,“我只求个心甘,你快去休息吧,即便我想做什么,也是针对惠安侯,他如今不在京里,我做什么都是无益……你大可放心。”
说到这里,赵煊再不停留,转身阔步而去。
孟采薇晕乎乎的,有意再留他一留,问个明白,奈何体力不支,踉跄着回了房,洗漱后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场风寒,足足让孟采薇在床|上躺到了腊月里,才终于恢复过来。
她又派人去请了赵煊几次,甚至已经编了好几版腹稿,想圆个谎,最好叫赵煊知道自己是误会。偏偏,赵煊从来都是婉拒,直到孟采薇彻底痊愈,他都没有在侯府露过面。
孟采薇惴惴不安,好不容易病好,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给裴少嵇写了封信,放了懈怠已久的小胖鸽子出去,希冀能从裴少嵇那边,换来更好的主意。
然而,随着年关渐近,孟采薇手里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其中便有一样,足够让她紧张。
侯府长女裴少芸的生|母,宋姨娘,找上门来。
“妾拜见太夫人。”宋氏一贯老实,她又年长,孟采薇没端架子,忙让她起身,“你坐吧,可有什么事吗?”
宋氏显得有些局促,毕竟,孟采薇如今已经彻底成为侯府说一不二的存在,更是时常出入宫闱,不必言说,大家心里也明白,她的地位已与过去大不相同。“之前听说太夫人身体不豫,妾也不敢打扰……近些时候见太夫人身子大好了,才敢来给太夫人请安。”
孟采薇笑了下,“你客气了,怎么,来找我有事?”
宋氏本能地迟疑,抬眼见孟采薇确实神色缓和,方小心翼翼地问:“太夫人,明年……就是咱们守孝的最后一年了,侯爷的婚事,可有眉目了?”
孟采薇的神经猛地崩起,前有赵煊的例子,她也不敢不警惕。忍住所有的情绪,孟采薇故作从容地挑了挑眉,“这岂是你能问的事?”
宋氏讪笑,“妾知道是自己僭越,侯爷的大事,自然有太夫人来做主……只是,太夫人也知道,过了明年二月,芸娘就满十六了,若非有老侯爷的丧事在,芸娘只怕已经嫁人了……眼下,妾也是为芸娘担心。”
孟采薇松了一口气,确实,裴少嵇是长子,他至今未娶,芸娘也就不便出嫁,宋氏作为人母,按捺不住过来询问也是情理之中。只她面上仍不懈怠,轻一颔首,与宋氏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侯爷的事,不瞒你说,我也不敢擅自做主,总要等他打仗凯旋回来再议,不过你也不必着急,侯爷在外挣军功,等他扬名立万,芸娘自然更能嫁个好人家,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急不得的。”
“太夫人说得是,倒是妾短视了。”宋姨娘向来本分规矩,替女儿在孟采薇面前说了几句好话,便不多留,起身告退了。
孟采薇亲自挑了两匹缎子给她,以作赏赐,吩咐秋黛亲自将宋氏送回去,自己则闭门进了内室。
宋氏虽然走了,但宋氏的话她却不能不往心里去,家里的姑娘们婚事是问题,裴少嵇娶妻则更是要命……孟采薇心里一阵堵得慌,不管感情还是理智,孟采薇都清晰地知道,裴少嵇若是真娶个女子回家,他们便再无真正在一起的可能了。
孟采薇自己吃不吃醋,裴少嵇又能否对她保持忠诚,这些问题其实都是小事,实际上,裴少嵇若娶妻,势必不会是等闲人家的女子,裴少嵇没法轻易敷衍她,那就定要上心对待,更何况,这样一来,孟采薇与他之间的关系也彻底变了味……若是一番咬牙坚韧换来的爱情,最后就这样无疾而终,孟采薇只怕连自己心里这关都过不了。
轻叹一声,再观窗外枯木寒天,孟采薇益发觉得难熬起来。
好在,毕竟还有一年的时间做缓冲,孟采薇也不急于逼自己立刻想出个策略来。
年下又是府上最忙的时候,核对完出入帐,孟采薇亲眼盯着春胭封箱锁好,松了口气,绕过库房出来,一低头,却见回廊犄角的雪堆旁,站着个小鸽子。孟采薇心里一喜,忙不迭跑上前,一下把鸽子捉进了怀里。
春胭秋黛等人都没多问,这一对鸽子是鲁昌侯夫人送的她们知晓,也清楚是孟采薇用来联系裴少嵇……只是,出于尊卑之分,孟采薇没有详述的心思,她们也决不敢追问。
眼见孟采薇独个进了书房,几个婢子各司其职,均是散开来了。
书房内,暖炉香炭,室温如春。
孟采薇自己解了氅子挂起来,回过身才去捉小鸽子的腿|儿。大概是飞这一趟疲惫得很,原先胖滚滚的小鸽子,竟瘦了下来,它在孟采薇桌子上蹦跳两下,便有气无力地卧在一旁休息。孟采薇奖励似的摸了摸它脑袋,低头去拆信筒,然而,她的动作很快一僵。
取出来的信,依旧是她寄去的那一封。
孟采薇心里一慌,仔细查看这信,边缘的纸已经有点发黄,折痕印记分明,一点被人展开过的样子都没有。
难道是鸽子迷路了?没有送到地方?
还是这次,裴少嵇他们不在那边了……
明明走的时候说过,可以继续用鸽子传书的,怎么会没看到呢?
孟采薇把信重新折了几折,不甘心地再次塞回信筒。孟采薇一手抱着鸽子,一手拿着信筒,出了门,去抱了另外一只鸽子。
这个不认路,另外一个不会也忘了吧?
带着点焦急的心,孟采薇猛地展臂,放飞了另外一只鸽子。
年关底下,孟采薇一方面要整治府里的事情,一方面又多了不少应酬。三年孝期将满,孟采薇的地位已经昭然不会被动摇。有几位外命妇都趁机递了拜帖上门,大抵是希望在年前结下缘,年后侯府要闭门不与外|交往,这便是抢前的机会。
孟采薇虽然不说来者不拒,却也没敢随便拒绝旁人,到了家里全都以礼相待,没有盛宴,也是体贴佳肴。对方递来橄榄枝,她就照单全收,只是所有的话,无非都回一句,“我说得到底不算,一切还要凭侯爷做主。”
拿了掌家大权,恨不得证明自己的大有人在,肯磊磊落落承认自己屈居一等的却是少数。
众人都有些摸不清孟采薇的底儿,不知她是真实在还是假谦虚,来往着互相试探,才基本熬过了这个腊月。
当然,也确实有不少闻风而动的人家,要么是愿意嫁女儿,要么是愿意娶媳妇。这样的事情,孟采薇就不好往裴少嵇身上推了,只能笑笑,不明着表态,一律用拖字诀往年后延。
总算,挨到了除夕,这样的应酬也算是告一段落。
然而,转眼就过了年,第二只鸽子居然也无功而返,大半个月的时间流水似的消逝,孟采薇简直抓狂,上帝,我要手机!我要>当然不可能有。
孟采薇心里慌得不行,上次受伤,鸽子好歹在营地留下了,信也看了,可这一次,怎么连信都没收到?
巧得是,这次回来的小鸽子也明显地瘦了,孟采薇一面心疼它们,一面又恼恨它们不争气,亲自添了食喂鸽子吃东西,孟采薇才发现,回来的鸽子狼吞虎咽,活像是饿了许久一样……也是,冬天万谷不复,鸽子一路食米难寻,饿成这个样子,多半是根本没有见到裴少嵇,或许连许留都没见到,否则怎么会这么夸张。
孟采薇愈发觉得不对劲,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久违的赵煊登了门。
照例,正月里侯府带孝,不便迎客,奈何孟采薇一直想找他解释,便就借着两家交情的借口,遮遮掩掩地请他进来了。
“忠贞夫人,你近来可好?”赵煊眼底有一片青黑,远不如上次见面时精神抖擞。
孟采薇瞧见一怔,忙示意他落座,吩咐秋黛上茶,“我一切都好,不知赵公子在忙什么。”
赵煊没答,而是认真地望着孟采薇,半晌,方下首去,“夫人多次邀请我做客,在下要务缠身,没能拜访,实在失礼有愧。”
孟采薇浅一莞尔,“你也太客气了,如今不是来了?来了就好,我只是一直想跟你说……”
“采薇。”赵煊猝然打断她,这样冒昧的称呼,令孟采薇一下就簇起眉心。然而,赵煊仿若未见,“你真的喜欢裴少嵇吗?”
他这样直白地逼问,倒让孟采薇措手不及,准备好一箩筐的假话,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煊苦笑,他只沉默须臾,便再度开口,“惠安侯他……在回鹘和龟兹的边境失踪了,军队找了半个月,只怕他是被回鹘……俘虏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了,前两天姥爷突然住院了,加上自己有点事,两头跑,耽误两天没更新。
老人家病了就跟小孩子一样,加上痴呆症,时不时犯糊涂,现在是白天住院,我不定时要过去看看,怕他跑出来,中午过去洗碗给老人擦啊手什么的,晚上还要再接回来,老人不愿意住病房orz。姥姥年纪也大了,照顾不来病人,爸妈舅舅们又都忙,姥姥家这边就靠我一个。
真心累cry。
希望姥爷早日康复,别让姥姥着急担心了。
qaq这是这卷最后一章,马上开新卷。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