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三百骑兵击溃十倍于己的平凉城乌家军队的军队的消息早已经在应州城传开了,犹如一支穿云箭让长久受着氏族统治的当地百姓感觉到眼前一亮,应州府衙声势大振,而乌家没有人想到平凉城这次竟然败得这么惨,他们原以为王靖拿过来的血书有些夸大其词,没想到竟然是真事。
“裴定方,这下你可风光了,三百骑兵击溃足足四千人,可以啊!”,俞子期夸奖着裴定方。
裴定方哈哈一笑,“当我在府衙得知大人有难的时候,我身上就有一种莫名的躁动,以前还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当我击溃那些乌家军队的时候,我这才意识到,这是老裴与生俱来的英雄血在燃烧……”
“切”余玠,俞子期,朱冲三人立刻嘘了起来,在裴定方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谦虚二个字,不善言谈的童清也在一旁微笑。
……
回到府衙,王靖简单的吃了口饭,便把裴定方、朱冲等人叫进了书房,此次王靖前往云州,而朱冲等几人则分别去了蔚州、新州和武州,这三州距离应州距离更远,原本王靖应该比他们晚回来,因为除了平凉县这件事,反而他是最晚回来的。
“朱冲,这次你们前往这三州,可有什么收获。”
“大人,这三州距离辽境颇近,当地汉民与契丹等蛮夷族混居,不比寰州、朔州和应州这几州的当地百姓还有回归之心,较为麻烦。”朱冲略微思考,回答道。
“现在云州、蔚州和武州签订了一个暂时联盟,而新州和琢州、莫州和瀛州却在观望,若可以从武州和蔚州中间穿插过去,到达新州,不但可以扼守住云州、蔚州和武州与辽国之间联系的通道,同时也可以对这三州从战略上形成一个包围圈,更能够吸引琢州、莫州和瀛州的卢氏注意力,所以,新州的这枚钉子必须要钉进去。”
王靖来回踱着脚步,裴定方、赵普等人紧盯着他,也皱着眉头思考着。
“长官,那属下事不宜迟,明日起早我就亲自前往新州收集情报。”朱冲说道。
“暂时不用,朱冲。”王靖看了一眼朱冲,嘱咐道:“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这次你要先去琢州、莫州和瀛州,若要真正拿下新州,控制这三个州的卢家态度很重要。”
“可是大人,新州兵强马壮,如今我们兵力不足以对抗新州,我们应该如何说服原应州这三大氏族去与新州为敌呢?”赵普好奇的问道。
王靖微笑着,说道,“这就是我们下一步应该要做的事了。”
清晨,当第一线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顿时将应州城的城墙上映出一片红色,
左丘、李科这些来自云州的镖师们轻轻的牵着马,从府衙走出,朝着城门走去,早在三更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整理好行装,将沉甸甸的酬金放入腰间的背包中。
大街上除了打扫街头的更夫,只有寥寥几个往来的行人,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
“哆,哆”
马蹄磕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声音格外的清脆。
没有荣耀,没有信仰,用生命和鲜血来养家糊口,这就是这些来自应州镖师们的人生轨迹。
每一次接到护镖任务,都有可能让他们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每一次的血腥厮杀,都让他们中的很多人埋骨他乡,都有可能身边又少了一个兄弟。
这次任务,他们收到了来自应州府衙原定三倍以上的酬金,这样一大笔钱至少二年之内可以让他们的妻儿老小过得很好。
李科此刻正眉飞色舞的向左丘描绘他老相好的风骚,这时,从他们队伍后面突然奔过来一个骑兵,他刚一接近队伍立刻跳下马大喊,“你们谁是左丘。”
“我是”
左丘很诧异的看了看这个骑兵。
“请您稍微等一下,知府事大人马上就到。”那个骑兵看样子好像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些人还没有出城,自己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不一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奔来。
“太不够意思了,走了怎么也不和我们打招呼。”府衙的骑兵还没有到,裴定方的大嗓门已经传了过来。
“是啊,难道怕本官把酬金要回来不成。”王靖轻轻的从马上跳了下来。
左丘把目光投向刚刚下马的王靖,走上前去“知府大人,在下……”
“左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王靖笑嘻嘻的打断了他的话“走了也不说一声,是不是太见外了?”
“这个,大人您地位尊贵,事务繁忙,我们这些下人走了实在不敢给您添麻烦。”左丘心中一阵莫名的感动,他想不到王靖听到消息后,会亲自策马追来,之前镖局的雇主就算平时相处的时候态度很和蔼,但是雇佣关系一结束,立刻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表情很冷淡。
“左丘,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庸俗了?我们难道不是朋友么?”王靖大笑道。
“老沐,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我们家大人能够解决的肯定帮你解决。”裴定方在一旁嚷着。
左丘犹豫了片刻,他看了王靖一眼,终于说道“我有一件事……”
“你不会真的有事要我去做吧,左丘你这个人也真是太实在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大人,左丘难得开一次口,你就这样直接拒绝了,连我裴定方都实在看不下去了。”
“滚粗,我刚才只是问我们是不是朋友,并没有答应要帮左丘做什么事……对啊,刚才是哪个兔崽子替我答应下来的……喂,裴定方你怎么跑了?给我回来!”
“大人,我突然感到肚子有点痛,我先回去养个三五天就过来,你们要是很急就先走不用等我了。”
裴定方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王靖狠狠的朝着裴定方逃跑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义愤填膺的对着左丘,“没义气的家伙,左丘,你放心,我这就替你把他追回来。”
说完他把手伸向了缰绳,也想爬上战马溜掉。
“大人,您可不可以像拍裴定方他们一样,拍拍我们的肩膀呢?”左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当他看到王靖和裴定方这些人的关系,说实话心里真是非常羡慕,这是一种用语言难以描述的兄弟情义。
他的话还未说完,王靖的手已经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原来是个要求啊,刚才真吓我一大跳,我还以为是要钱呢,哈哈哈……”王靖高兴的说道。
“……”
“一路顺风,多多保重啊。”王靖高兴的和“残忍镖局”这二十多名镖师挨个的拥抱着,握着手,就像是一个老朋友在送至交好友出远门一样。
眼泪在这些镖师眼眶中打着转,他们这一辈子,护镖这么多次,从来没有一个雇主这样用心对待过他们,从来也没有。
也许对于王靖,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送一下朋友,但对于左丘这些人来讲,意义却完全不一样,他们第一次觉得,这一回他们不再是杀人兵器,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算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这一次是在为朋友而战斗。
……
平原上,左丘二十多骑一边呼喝着一边拍打着快马加速赶路,而应州城的轮廓早已经落在他们的身后,越来越模糊,一片朝阳的光辉映衬在他们黝黑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丝很难察觉到的笑意。
后世很多历史学家研究王靖这个人时,经常不理解为什么他的手下诸如裴定方、余玠、童清、俞子期、朱冲、曹坚、赵普等一批手下在巨大利益面前都不曾背叛过他,历史学泰斗司马冉认为这个最重要的原因都在裴定方说过的一句话——我们努力,我们披荆斩棘,我们浴血奋战,我们绝不后退一步,我们想象着当大人看到我们,然后高兴的拍着我们的肩膀,这世上,再没有比赢得大人的赞誉更让人觉得美好的了。
有人说,王靖的个人格魅力已经超过了物质追求的境界,已经超过了无数帝王和将帅,在他麾下所有的追随者历经千难万难,披荆斩棘,甚至很多人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内心深处中最想得到的,不是显赫的地位,不是巨量的财富,不是美艳的女人,而是希望王靖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眼中能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仅此而已。
府衙门前的一个小茶馆里,在一个靠窗的桌子边,一位脸色黯黄,颧骨上还有一颗很明显黑痣的人正悠闲的喝着茶,不时的还朝着府衙门前望去,一身非常普通的装扮,但身形却显得很娇小。
没过多久,王靖带着两名侍卫从府衙走了出来,这个人放下茶钱,远远的在后面跟随着。
应州城里,不少人都认识这位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的知府大人,纷纷向着王靖打着招呼,而王靖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一边微笑着回应着一边和身边衙役聊天,偶尔无意的回头,更令身后那位跟踪他的人手脚慌乱。
跟随着王靖漫无目的的在城中转了一上午,乌岩此刻已经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烦躁了,从上次在酒楼中吃了一个闷亏以后,她就总有一种想要报复的冲动,之前她打听到王靖每天上午都要在外边转转,她特意乔装打扮了一下,想摸清楚王靖的活动轨迹,至少,能够了解王靖最近都在和什么人接触。
不过她很失望,跟在王靖身后整整一上午,王靖都是在城中无目的的游荡,剪纸人、裁缝店、酒铺、卖艺的,哪里热闹哪里就有他,甚至还在路边饶有兴致的看着一群羊角儿童玩耍停顿了一会。
当王靖停在一个杂耍艺人面前时,连乌岩也被杂耍表演中的不可思议技法吸引住了,在杂耍艺人手中,凭空冒出了一只兔子,兔子又变成了一把鲜花……
等乌岩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跟踪的目标,王靖已然失去了踪影。
在某个角落里,王靖面无表情的看着四处张望着的乌岩,眼中精光一闪,他不清楚这个跟踪了自己一上午的人到底是谁?
“原来是王大人啊,妾身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看到你了,怎么今天终于舍得来了?”红馆前,一位体态丰盈的中年女子用手帕捂住嘴巴笑道,肩膀上那几乎勒进皮肤的丝带给人一种随时有可能崩断的感觉。
这家迎春院是应州城规模最大,也最为有名的风月场所,里面有不少清倌人卖艺不卖身,也有一些红尘女子卖身不卖艺的,只要你出得起价格,任何你想要的服务应有尽有。
“前段日子出了一趟远门,近几日刚刚回来。”王靖说完后,又惊讶的看着她,“春秀,你好像瘦了很多啊!”
“真的吗?”春秀惊喜的低头看了着自己的身材,“知府大人,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感觉到自己瘦了些呢。”
王靖笑了笑,“春秀,青雨在么?”
“在在在,知府大人您就自己进去吧,反正路您也熟。”春秀一脸暧昧的看着他,青雨是这家迎春院里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但王靖却经常进入她的屋子里半天也不出来一趟。
“呸,登徒子,真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道貌岸的人,臭不要脸的,”在这家迎春院旁不远处,乌岩终于发现了王靖,但此刻对方已经走进了里面。
她恨恨的跺了一下脚,气鼓鼓的转身走掉,看来爹爹说的对,男人都一样,没有一个好东西。
红妆台上,青雨轻轻的梳理着自己的瀑布般的长发,她一身淡粉色的长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纱衣,显得清新优雅,修长的玉颈下,肌肤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以她这样的身材,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的男人为之疯狂,但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竟是宋朝护龙堂在应州城里的负责人。
青雨从小就被护龙堂选中,经历过无数次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训练,也曾经数次在死亡线上徘徊,在她的手中早已沾满了鲜血,有敌人的,还有同伴的……
渔翁江中垂,暗香天际追,斗气山河醉,冷艳无情雨。这是描写宋朝护龙堂四大高手的句子,而冷艳无情雨指的就是青雨。
只是没有人知道青雨如今竟然在燕云十六州的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