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摔成植物人的下场,足以警示教育两个年少嫖客的放荡行为。
板板将卖房所得全部投入另一个单元房项目。刘逼很不以为然,近四百万的资金,对于这些从小流落街头的人来说,无疑于一笔巨大财富。
可是刘逼没办法反对,板板是头,是他们的老大,之前的一百万,硬生生的变成四百万。这基本上是板板操作赚取。
刘逼之所以反对,主要是单元楼所处的环境,前边属于市人民医院,靠近巷口处又是一家私人房产和温洲商会,进行单元楼,必须从两处穿过,过道宽约三米,而且跟人民医院的小侧门共用。
如此一来,单元楼没有临街优势,将来想要做什么生意,制约太大。唯一可行的办公,无非是拆了重建,将七层改建为二三十层的电楼商住房,再进行销售,但这样的话,楼下的绿化面积基本上没有。
马小光提出的意见是,重建成写字楼,可惜一二层没有门面,唯一的优势是地处市中心。
板板不为所动,马小光讪然笑笑,权当说说玩笑话。
板板有自己的打算,只不过埋在心头,不想跟任何人商量。其实两幢单元房全部租出去,每月两万左右的房租。
第二次搬完家后,板板将靠近市人民医院的一楼单元套间,门改朝医院,房间按高档病房进行装修,通过鲁连成结识脑神经科主任王医师,把李爽转移到改造病房内,就近护理。
这样一来,除了跟主任医师谈妥的聘用金、专业护理员工资和营养药物费外,其它费用全部免除,李爽每天所需降到五百元左右。
现在鲁板全付心思放在李爽身上,因为李爽肚里有他的孩子。忙完所有事情后,时间进入2000年,李爽肚子明显凸起,预产期在2000年6月1日。
目前李爽的身体状况不错,胎儿发育良好,各项生理指标保持在正常范围,板板每天抽出大量时间陪护,他不擅言词,只有通过跟护理员学习各种知识打发时间,以此减轻对李爽的愧疚。
板板二十岁,李爽跟他同年,二十当爹妈,确实太早了些,生在农村的鲁板对此没有什么抵触,偶尔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爽,板板思乡的情绪越发激昂。
如果他大和他妈知道有了孙子,肯定非常高兴。三年半,眨眼飞逝,板板轻轻抚摸爽爽的肚子,神情怔忡,眼神洒出几丝温柔,我的女人,我的孩子。
李爽脸色不算太差,两眼紧闭,医生说,她没有任何思想,没有任何感觉,用通俗的话,这叫活死人。不会说话不会动,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李爽越来越瘦,板板心痛不已。
每天按摩两个小时,帮助爽爽活动手脚,擦洗身上,每三个小时翻身一次,防止褥疮。还要用医用酒米擦拭大腿内侧、肢胳窝等,躺在床上的李爽身上不穿衣服,导尿管,便盆,以及通过王医生租借来的几样医疗监视设备,围在病床旁边。
病房左侧放了几盆月季花,右侧是一排兰草,靠着小院的窗口,挂着银色星月图案的窗帘,窗帘中间是一付蓝色的风铃,有微风拂过,风铃叮叮轻唱。
板板每天要在病床前读一半个小时的报纸,很多字他不认识,不过没有关系,买本字典慢慢翻。还有几本笑话幽默,板板每天读三个给爽爽听。
尽管爽爽听不到,可板板还是要读,他不会凑在李爽耳畔说情话,不会讲一些感天动地的承诺,更不会保证生生世世不渝的爱情。
李爽的妈妈每天来做饭,顺便给李爽爸爸送些去,还能来看看女儿,看看鲁板这位憨实的准女婿。
对于鲁板的所作所为,二老没有半点不满,女儿出事跟人家没有半点关系。对于外人来说,李爽跟死人没有分别,只有在父母及板板的眼中,还有希望,希望有一天奇迹出现,李爽能突然醒来。
板板曾经尝试过“看透”李爽的内心,可惜里边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今年春节,要陪李爽,还是不回家。这是鲁板的决定,尽管爽爽父母苦心劝说,板板依固执己见。
到了五月,爽爽的身体越发虚弱,王医生加大营养量,仍然没有太大起色。最后经过双方协商,决定对李爽进行早产手术,针对植物人生孩子的难题,在医学虽说不上尖端,但同样算是少见的例子。
部腹产定在五月十五号进行,结果不容乐观,胎儿成长正常,但是李爽比较危ōm险。这就是说,孩子可以保住,但李爽有可能坚持不住。毕竟产后虚弱,对于植物人来说非常致命。
最后李爽父母毅然签字同意手术。
这样活着不如死了好!这是李爽爸爸的心声。起码李爽留下了血脉,李爽父母四十多岁,再把外孙养大不算什么难事。
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候,一声尖锐的婴儿哭声从手术室响起,铁牛、刘逼、猴子、大虎二虎,豆腐和大葱同时向板板恭喜,李爽父母也是激动不已。
可是手术室外的人还没有高兴完,里边的护士抱着婴儿冲出来,对家属摇摇头:“病人不行了,血压一在降,身体太过虚弱。估计……”
板板冲上去,半张着嘴,黑脸膛煞白不已:“全力!尽全力抢救!”
半个小时后,李爽咽下最后一口气,心跳停止。
李爽妈妈虽然难过,但早有思想准备,反过来安慰板板。刘逼几人眼圈发红,相识一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平时看着李爽躺在病床上,虽不说话,也不动,但毕竟是个人,而现在……却是一具尸体。
铁牛擦擦眼泪,拉着板板的手道:“哥,给俺侄儿取名字。跟大嫂说俺侄儿名字,以后大嫂想来看看,也好找哦。”
板板蹲在手术室外,李爽妈妈在护士的陪同下,对爽爽的遗体进行最后清理。
大城市不容土葬,最迟明天,医院开出死亡证明,接下来要拉到火葬厂火化。
鲁板看看李爽爸爸,走过去,沉声道:“叔……爸,给孩子取个名。让他姓李。”
李爽爸爸老泪未干的眼睛,再次溢出泪水,哎哎应声,沉吟半晌,对鲁板道:“叫李植,他妈妈是植物人,可怜的孩儿……对了,小名叫鲁儿,让他知道爸爸姓鲁!”
鲁板点点头,漫步走出医院,心里一喜一悲,大喜大悲,整个人恍恍惚惚,铁牛跟在身边:“哥,俺侄儿咱不姓鲁?”
板板苦笑,搭着铁牛的肩膀:“铁牛,你嫂子家只有她一个,现在你嫂子去了,李家没人。姓什么不关紧,反正他是我鲁板的儿子,这是事实。铁牛,哥想去喝酒。”
铁牛道:“哥,俺陪你。大虎他们也来了。”
板板转身看着几个好兄弟,招招手道:“阿B陪我喝几杯去,你们几个帮帮忙,豆腐明早买个墓位,等爽爽火化后,一起……一起去下葬。”
猴子悄声道:“老大,你不去看看儿子?是个儿子!刚刚洗过,我看了,长得像爽……大嫂。清秀哦。”
鲁板泪流满面,摇摇头,看着儿子,想到李爽,要不是为了生这个儿子,李爽怎么会死?我的儿子抢了我的女人。这娃八字克人啊。
当晚,板板带着阿B和铁牛,钻进一家小酒吧,闷声喝酒,倒一杯干一杯,阿B不说话,板板也不说话,铁牛更不会说话。三个男人一杯接一杯,很快鲁板倒下,阿B按住铁牛的酒杯:“把老大扛回去。”
第二天早上九点,从火葬厂出来,雕花的骨灰盒上盖块黑布,鲁板两眼通红,捧着骨灰往豆腐订购的墓园走去。
李爽妈妈没来,孩子需要人照顾,今天可以出院,很健康!
鲁板亲身将骨灰盒放入墓穴,盖上泥土,盖上汉白玉石,最上边是李爽的一张大头照片,巧笑倩兮,青春美丽。碑中一行字:爱妻李爽之墓,左边生卒年,右下是夫鲁板泣立。大理石雕刻的墓碑高一米,前边有个半平方的祭台。
这么一个墓地和骨灰盒,整整花了三万多。但死者为大,钱,确实不算什么。
看着墓碑上的字,板板感激地看眼豆腐,后者笑笑。其实严格说起来,李爽不算鲁板的合法妻子。
李植满月后,鲁连成亲自出马,帮忙办理汉江市江口区居民户口,同时连李爽父母的户口转入手续一并办理。
到七月中旬,板板请个保姆帮忙照看儿子,板板将房租合同、房产手续等一并转交给刘逼,每月按时给李爽父母三千块钱,其他的由刘逼开支,其余存入银行。他决定回家看看。
就在鲁板决定动身的前一天,江口区传来消息,罗士杰正式当选为江口区副区长,他之前已经是区委常委,经过一年多的沉静,再次风光上台。
当晚,鲁板接到罗士杰电话后,认真思考良久,决定不改行程,暂时回家。
罗士杰对此颇为失望,自从跟刘海燕分手后,老同学、同事跟他日渐生分,这些年来,除了鲁板外,真正算得上朋友的不超过三个。
他也知道这一年多发生在鲁板身上的事,跟徐家基本上恩怨了结,卫生间经营没保住,随后买了两幢单元楼,过起租房公日子。最惨痛的莫过于李爽发生意外。
罗士杰最后只能在电话中叮嘱鲁板早去早回,虽然刚刚当上副区长,可是罗士杰必须借用鲁板的“才能”,有鲁板的相术帮忙处理人际关系,那么,他的仕途将会一帆风顺。对此他深信不疑。
鲁板要回去,铁牛誓死追从。
其他几人还在学习阶段,唯一不放心的还是刘逼和猴子两人。板板没有交待太多,有服装店收益加上房租,就算两人吃喝嫖赌,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什么亏损。
身上装了五千现金,拿两千交给铁牛以防万一,刘逼强行塞了张三万元的储蓄卡给他:“老大,出门四年了,给两个老人带点钱去,买东西太麻烦。把家里事安排妥当,赶快回来。兄弟们全指望你呢。”
板板点点头,手着抱着李植,儿子肥嘟嘟的嘴巴成天又唱又叫,咿咿呀呀不停声,要么是饿了吃奶,要么撒尿了,逢人就笑,小手儿握成拳头挥舞。
李爽妈妈伸手欲接:“来,鲁儿乖,让婆婆抱哦,爸爸出远门儿,鲁儿亲亲爸爸。”
板板大脑门儿顶着儿子的小脑门儿,鲁儿咯咯笑,冲鲁板呀哦呀哦地叫,李爽死后的悲伤被儿子冲淡不少。
尽管如此,每次板板看到儿子,总会想起李爽爽的一言一笑。
刘逼看着红眼的鲁板,轻声催道:“走吧走吧,早去早回。”
鲁板将儿子交给李爽妈妈,铁牛提包,刘逼跟着出门。
送到火车站入站口,刘逼提醒道:“老大,钱装好。”
板板点点头,领着铁牛进站,找到硬卧车间,两个下铺相对,铁牛看看床,苦着脸对板板说:“太短了,俺睡不直。”
板板无奈,此时开车还有十几分钟,人不多,板板左右看看,指指上床道:“要不换上去睡,脚伸出来碰不着人。”
铁牛点点头,只能如此,上床比人头高,伸双脚出来绊不到人。
一路走一路睡,除了吃饭睡觉,板板不说话,盯着窗外发呆,其他几个人也不爱说话,要么看书报,要么打电话。
当初跟张老八出门,火车上屙屎觉得新鲜,现如今,除了飞机没坐过外,其他东西再没有半分神秘可言。
板板想李爽,越想越伤神。李爽的死,让板板感触很大,亲人,死一个少一个。四年的时光,家中父母再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如今早已消磨。
李爽死了,父母年纪大了,板板回家的心思越发坚定。如今坐在火车上,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雾,鲁家村,木门前的烂泥路,屋后的树林……这一切让鲁板万分想念。
火车换卧铺,卧铺换中巴,一路走到小河乡,当初街上的热闹依然如故。
录像从李小龙变成刘德华,鲁板背着手,悠然自得,小河街面的石盘路铺上一层水泥。没有认识的人,这样好。
走过王麻子当初的的剃头摊前,板板黯然叹口气,麻子,我回来了。
走过当初吃米线的小馆子,板板抿抿嘴,招呼铁牛进去,一人一个大碗。
小河街上的人看着两个衣着时尚讲究的大汉,这是哪儿人?鲁板不说话,没人听得出口音。
有人问起,板板只是点头或摇头。
吃完米线,带着铁牛直往家里奔。二十里山路,两人三个多小时赶完。
张老八蹲在一块圆石包上抽旱烟,嘴里叭叭响,边抽边吐口水,远远地看到两个大汉……不,还有一个跟电视里打蓝球的巨汉差不多,走近了,走近了……
“哎呀!哎呀呀……板板!哈啊!哈哈!板板!板板回来了……”张老八弹起身子,挥着烟杆涨红脸,激动地看着板板,嗓门里嗬嗒响:“你……你、你回来了?!”
不等鲁板回答,转身飞叉叉往村里跑去,一路跑一路喊:“回来了!回来啦……回来了!”
等鲁板走到自家门时,村里老少爷们儿聚了一堆,有卑微带笑的,有凑热闹看戏的,有满脸羡慕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激动万分的……板板沉稳走过去,挨一排二打招呼,大多数是鲁家人,二哥,三爷,四叔,六伯,一路叫一路挨近家门。
他大,鲁贵挺着腰板,四年不见,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红红的眼睛透出一股威严,这份威严中却闪烁着泪光。
他妈偎在他大身后,紧紧攥着鲁贵的衣角,指节发白,花白的头发让山风吹得散乱不堪,另一只手不停抹泪,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