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恋爱,耗尽了他们当时所有的精力,但是越挫越勇,斗志昂扬,顾朗每一次看见凌岚,都觉得她的眼睛闪亮发光,眸子里的野性汹涌澎湃,像是一只母豹。
只是这场恋爱太激情太饱满太浓烈,很快被耗干净,他觉得疲倦,不愿陪她继续玩下去了,想要从这一段感情中脱身,可是凌岚这样一个强势骄傲的女人,怎么容许自己被抛弃?
“当时,”顾朗唇边弥漫上一个苦涩的微笑,“她的□□就抵在我额头上,和我说要我跪下向她道歉,那她可以既往不咎,和我一如从前。”
明薇瞪大了眼睛:“她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顾朗冷笑,“是我负情薄幸,先要离开她,以她的骄傲,当场杀了我都有可能。”
明薇为他辩解:“男女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喜欢她了,还不能分手了?”
“小金鱼,那是我咎由自取,如果我足够聪明,就不应该去惹她,如果我足够专情,就不会决定分手。”他一扬手,酒水凌空入口,滚滚而下,明薇一侧头,半路给他截走了,然而一不小心呛到了气管里,拼命咳嗽起来。
顾朗笑个不停,替她拍背顺气,她的背脊光洁柔滑,骨肉均匀,十分好看,他欣赏了一会儿她的裸背,又道:“所以这件事情,一直都是我对不起她。”
凌岚那是怒火冲天,以顾朗的骄傲,自然也做不出向她下跪求饶的事情,他只是说:“我心已决,不会回头,如果你要杀我,我无话可说。”
凌岚问他:“为什么?”再厉害的女人,也逃不过这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顾朗也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很久以后他才得到答案,因为不够爱她,他的内心深处,自始至终爱着另一个人,她的身影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萦绕不去,他无法开始新的感情,就算开始了,最终也无法延续。
因为他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所以他回答她:“男人负心,总是没有理由的。”种种借口终究是借口,他和凌岚开始了,却中途放手了,是他对她不起。
凌岚也终究没有杀他,随后他离开了德国,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谁料今日竟然会如此猝不及防与她重逢。
明薇听到这里,忍不住好奇:“那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顾朗似笑非笑:“这么好奇,你倒是告诉我,你当初和唐黎发展到哪一步了?”
“有什么发展的。”明薇拉长了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装傻啊你。”顾朗摇了摇头,觉得脑袋发沉发晕,她身上的幽香一缕缕一寸寸钻进他的每个细胞里,“什么香水,熏得我头晕。”
明薇鄙夷地看着他:“你喝多了啊,哪里来的香味。”
“你身上的香味。”他抓着她的胳膊,觉得那股幽香从她的每一寸肌肤里流露出来,“比翼双飞还是连理枝?”
除了华服珠宝,香水亦是明薇收集的事物之一,只是不大用,有的时候随意打翻在地毯上,他一开门就闻到满室奇异的幽香。
明薇想了半天,也闻不到什么香气,最后顾朗在她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只香水瓶来,看似是透明的水晶瓶,实际上却是一种极淡的粉色,据说这样的颜色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天使呼吸”,里面的香水已经干涸,但是隐隐约约依旧有香味萦绕,他唔了声:“好像就是这个,叫什么名字,味道很特别。”
明薇却不肯回答,反倒是把香水瓶从他手里挖回来:“干嘛翻我东西?”她随手塞在了枕头下面,凶巴巴地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顾朗懒洋洋道:“你猜,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明薇马上振作精神:“睡过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他诧异地反问,“算了,你这样认为,就这么认为吧。”
明薇不甘心:“别,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他戏谑地捏了捏她的脸,“就不告诉你。”
明薇气急,恨不得在他身上掐个十来下,顾朗斜睨她一眼:“我头痛得要死,你让我好好睡一会儿。”他说着已然闭上了眼睛。
“不行,你先告诉我。”明薇扑过去。
顾朗吓唬她:“扑过来一压我肚子,吐你满身。”
明薇没了办法,恨恨看着他:“喝醉了跑来我房间里撒野,你好过分。”
“每次都是你跑到我房间里乱来,就不准我过来睡一回,我真的难受,你安静让我睡会儿。”他酒力上来,几乎刚刚说完这句话就睡熟了。
明薇盖着的被子被他压住一半,她左看看右看看,干脆翻了个身睡觉,此时明月已经西沉,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次日顾朗起得晚了,昨夜大醉后倾吐心事虽然痛快,但是醒过来宿醉的头疼却很烦人,他醒过来好一会儿都不想睁开眼睛。
直到怀里的人翻了个身,他才如梦初醒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明薇的房间,那是实打实的香闺,床顶有轻柔的薄纱在晨风中轻轻飞舞,因为是夏季,刚换了清爽的天水碧色,据说,这是古人曾经不经意间将未染成的丝帛沾染上了露水,从而变成了这样的碧绿色,夏日炎炎之下,一见这样的碧绿色,便觉得暑气一消,十分凉爽。
而梳妆台上七歪八倒着一些化妆品,有些珍贵的珍珠项链、钻石耳环都被她随手搁在梳妆盒里,有一支桃红色的口红盖子未曾旋好,露在了外面,在雪白的妆台上留下一道香艳的红痕。
通往更衣室的门微微掩着,依稀可见里头散落的锦衣华服,那应该是每个女孩梦中的宝库,地板上铺着纯白的羊绒地毯,大概有一瓶指甲油曾经倒翻,有星星点点的嫣红圆点。
仅仅是这一眼,就觉得女子幽闺之香迎面而来。
而主人正躺在他的臂弯里沉睡,顾朗按了按额角,心道,好在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否则哪里能这样心无芥蒂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小心翼翼抽出手臂,免得惊扰了她,然而很快,他的视线被露在枕头下面的香水瓶所吸引,昨夜一整晚,他的梦里都萦绕着那股幽幽的香气,一直不知是什么味道的香水,这么想着,他伸手将那个瓶子取过来,像是一颗淡粉色的珍珠,瓶身上有一行凸出来的字迹,好像被摩挲多遍,已然有些模糊,但是他还是辨认出了那行英文:
ChildhoodSweetheart
如果翻译过来,意思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顾朗难以形容自己那一刹那的感受,好像什么感觉都有,又好像一片茫然,他觉得自己一颗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所捉住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深深吸口气来平复心跳,最终,他缓慢地将这个香水瓶重新塞回了她的枕头底下,而人缓缓躺倒,只觉得那股浓烈的香气就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放慢了呼吸,中国内功里有这样奇妙的呼吸法门,可以将一个人的呼吸放得十分缓慢,一口气好像能抵过别人十口一样,可是顾朗每换一次气,都觉得那股香气更浓烈了一分。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给自己解释,只是一瓶香水而已,能够代表什么呢?她只是随便看过了,随便用掉了,随便丢在了那里而已。
就算是她觉得特别,那也只是因为喜欢那种香水的味道而已。
这么来回暗示自己几遍,他终于冷静了下来,谁想到一低头,就看见明薇朦胧地睁开了眼睛,他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紧接着就感觉到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像是想到他还在熟睡,硬生生把那口气憋了回去。
她轻手轻脚起身穿衣,顾朗看见她雪白的肌肤在清脆的阳光下好像白雪一样,又透着微微的红……好吧,是真的在雪肤上沾到了红色,据他目测应该是血迹。
顾朗掐指一算,马上就知道是明薇来了例假,所以她才会这样急不可耐地起床,他闭眼等她穿好衣服进卫生间洗漱才起来:“我回去洗把脸。”
等他回房洗了个澡出来,明薇也终于收拾好了,把整套的寝具都给剥了下来,等佣人过来收拾。
两个人坐在餐厅里吃早饭说话,顾朗把昨天交代刘邵的事情一一告诉她,明薇咬了一口荷包蛋,哦了声:“这个肖淑真的很奇怪,我都觉得她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不,她根本是疯了。”
那天她的情绪时好时坏,动不动就指使自己的猫伤人,突然可以梨花带雨又突然可以冷若冰霜,简直像是人格分裂。
“脑子有毛病。”明薇恨恨道,她的手臂到现在还痛着呢。
因为是周末,吃过早饭,明薇百无聊赖拖了笔记本出来上网,习惯性登陆和平大学的BBS看八卦,张菡的帖子始终占据着校园论坛的首页,虽然骂声一片,她却越活越潇洒,能做到这份上,她觉得这姑娘也不容易。
她就看得欢乐呢,就听见门铃声,她不耐烦站起来,喊顾朗:“有人找你。”
“我走不开,你替我去开个门。”顾朗在打电话,捂着话筒和她说,明薇不情不愿地从沙发里坐起来去开门。
只开了一道缝,她就砰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大喊道:“顾朗,你前女友来了。”
顾朗原本在和三个学生交代功课,一听这话,什么都说不下去了:“总之先这样,我改天和你们说。”
他挂了电话,匆匆走出去,明薇斜眼看着他:“要不要我避一避?”
“不用。”他说,把门打开了,凌岚显然没有吃过闭门羹,一进门,劈头盖脸地就冷笑:“明小姐好大的架子。”
明薇看她不惯,自然争锋相对:“我乐意,难不成还犯法了?”她打量着凌岚,她今日穿得随意,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衣把她的身材凸显地玲珑有致,肌肤是诱人的蜜色,一头清爽短翘的利落短发,一双眼瞳炯炯有神:“你又不是主人,你凭什么替主人拒客?”
明薇白了她一眼:“我拒了就是拒了,你能奈我何?”
顾朗听见两个女人唇枪舌剑,头都大了一圈,觉得自己昨天的酒还没醒,但是他已然竭尽保持声调的平稳:“凌岚,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她斜睨他一眼,媚眼如丝。
顾朗虽然不想见到她,但是此时此刻,却怎么都说不出落她面子的话来,这个女人太要强,随便给她没脸,她哪里忍得住这口气:“不敢,但是我也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凌岚已经侧身进了屋,施施然落座,大方地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昨天不是叙旧的好时机,所以我今天特意上门来拜访。”
明薇轻嗤一声,也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干脆不走了,看这个女人要玩什么花样。
凌岚打量着这处公寓,轻启朱唇:“这里倒是和你在德国的住所不大一样。”
如果是顾朗一个人住,其实是差不多的,但是实际上明薇回到明珠市之后,从来不回自己家,而是住在这里,久而久之,这里简直是像年轻小夫妻的家。
拖鞋有大有小,杯子是一套的,他订阅的医学期刊和她看的时装杂志丢在茶几上,冰箱里有两个人不同口味的酒,七零八碎的一些东西混杂在一起,根本不像是一个单身男人的居所。
凌岚自然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她暗暗咬紧牙关,面上却云清风淡,浅笑盈盈:“我听说你在调查肖淑的事情,所以特地来给你看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