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地狱海出事,孔府身为六门之首极为重视。因为已经有了孟德青参与,孔府没有派其他德高望重的前辈长老来,而是叫四家的年轻人多多出门历练。
曾家家主增凌友膝下只有一子,而这一子又体弱多病,成亲之后只留下一女便撒手人寰。曾家之中又无特别优秀子弟,因此增凌友一直为家主的人选而犹豫烦恼。此次出门历练之人皆是各家家主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曾凌友在族中找不出合适的青年男子,就叫自己的孙女代替曾家出面。
孟德青看着四人点点头,只在看着曾念笙的时候心中多想了些:念笙聪慧持正,她若是个男子,曾师叔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孔慰安道:“师叔,为何突然发信叫我们藏身于此处,莫非是烈焰城发生了什么变故?”孟德青点点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捡紧要的事情对四个人说清楚。
四个人听得目瞪口呆,孟修直义正言辞地道:“真不知道那吴玉璋是怎么想的,居然包庇罪人,悖逆不孝!”颜传敬更是气愤,道:“我们孔府找了许晚枫这么多年,终于有他的线索了,这一次一定让他血债血偿!”
孔维安和曾念笙神情异样,孔维安眼中多是思考和探询,曾念笙眼中多是厌恶和不解,两个人没有说话。
孟德青看着四人的表现,暗自叹息:和我们年轻的时候一样啊!确实应该让他们多出门见见世面!和梁元比起来,这几个人完全是愣头青啊!
孟德青清了清嗓子,道:“现在烈焰城大有改朝换代的趋势,但形势混乱,不明之处甚多,孔府不宜参与其中。我要你们去跟踪黄山五老怪,老怪们刚才密会了白虎宫的觜屏,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你们去查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谁,切记不要暴露身份。这五人法力高强,你们不是对手,一旦被五老怪发现,立即脱身,不可与他们打斗!”
四人拱手称是,孟德青又叮嘱了四人两句,要他们注意隐蔽和安全,把黄山五老怪的行踪告诉四人。四人领命之后,迅速离去。
孟德青望着四人的背影,喃喃自语:“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世人追名逐利,接下来的争斗会更加激烈,不知道又会暴露多少丑恶。虽然你身在其中,但我看得出你已经厌倦了这些,你又是为了什么趟这浑水?提携玉龙为君死,你若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孟德青愿意为你抛弃一切。金青月,你到底想要什么?”
孟德青自嘲地笑了笑,他与金青月相识不过数日,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原本轻灵的心变得无比沉重,生怕金青月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烈焰城西北方向有一处高原,此处全由黑色山石组成,植被稀疏,怪石嶙峋,悬崖沟壑不计其数。这处地方因为有许多怪石,在夜色之下人们常常会看到许多巨大的怪脸,再加上山风呼啸,被山石阻挡,发出鬼哭狼嚎的怪声,令人毛骨悚然。所以,这个地方被人称作鬼哭岭。
孟德青来到鬼哭岭,这里地形复杂奇特,孟德青在山岭中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狭窄的山壁缝隙。借着月光,孟德青看到缝隙下面的空间很大,这里是一线天的地形。
孟德青飞身进入其中,隐蔽气息趴在岩壁上,悄悄靠近底部。此处十分黑暗,只有顶上的一线月光照射进来,形成一条银白线条落在岩壁上。孟德青藏身于黑暗之中,十分耐心地等待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原本光滑的山壁上突然响起岩石挪动的声音,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山壁上出现一个五尺高、三尺宽的洞口,洞口幽暗,隐约有火光。
从洞口中出来两个人,猫着腰站在洞口山向外观瞧。说时迟那时快,孟德青身子一缩,迅疾地从两人头顶的狭窄空隙钻进洞里,无声无息。两人中有一人愣了一下,另一人推他,急切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我快憋不住了!”那人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劲,两人连忙跳出洞口,又从外面把洞口遮住。
虽然洞口窄小,但这洞中的空间却十分广阔,一条宽阔的石洞路连接着十几条小路,小路尽头是大的洞穴,传出人说话的声音。孟德青沿着道路一个一个进洞穴之中探查,发现每处洞穴中少则五六人,多则十几人,他们聊天的内容也多与金王教和地狱海有关。
孟德青听了听,确定这些人全都是金王教的教众,还知道风火林山四卫以及五大堂主全都来到了这里。他们今天白天从烈焰城撤离,四卫还把五大堂主和小部分人控制了起来。孟德青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金青月的消息,不过他知道了风火林山四卫的位置。
孟德青悄悄来到这里最大的一处洞穴,附身在洞穴外石路的顶上,小心翼翼地观察里面的情况。
洞穴的一边有大约二十几人被手铐脚镣束缚,身上也被绳索五花大绑着。另一边是风火林山四卫和竹香以及几个或苍老或年轻的人,他们围着火堆而坐。
被束缚的二十几人中有一个女子,神情极为愤怒,是金青月的姐姐金青霜。金青霜动个不停,把手铐脚镣弄得哗哗乱响,她嘴里对金青月极尽谩骂之词,婊子贱人之类的,不堪入耳。金青月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却没有止歇的迹象。
竹香越听越气,终于忍无可忍,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揉成布团,站起来走到金青霜面前。
“贱皮子你干什么……臭丫头你……呜呜呜……”
竹香看着瞪着大眼、极度嚣张地金青霜,还不解气,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得正旺的木棍,吹灭上面的火焰,露出通红的木炭,她走到金青霜面前,往金青霜面前一捅,恶狠狠地道:“信不信我现在把你烫成丑八怪!”
木炭距离金青霜的脸仅有半寸的距离,金青霜感受到木炭的温度,眼中露出一丝惊恐。她平日看不惯金青月,对竹香也多次打骂,她真的怕激怒了竹香,竹香会毁了她的脸。金青霜立刻往后挪,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坐着。
竹香心里十分快意,忍不住把木棍又往前捅了几下。金青霜恐惧地连忙摇头,背抵到墙壁上再也无法后退,她的眼里甚至闪出了泪花。
风火林山等人也被金青霜的叫骂弄得心烦躁怒,有心让竹香治治她,因此不加阻拦。但是竹香越玩越开心,木棍上下乱捅,一不小心就会烫到金青霜,林原连忙道:“竹香,她不骂了就算了,好歹她也是二小姐的姐姐,你不要真伤了她。”
竹香直起腰,对金青霜威胁道:“回头我一定找二小姐要一道旨意,非把你这张尖酸刻薄的嘴烫熟了不可。”说罢,竹香得意地坐回原位,把木棍又放回火堆。
金青霜经过一番惩治恐吓,果然老实了许多。竹香吃着烤熟的干粮,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小姐现在到了哪里了,有没有饿着、冻着?我真是没用,一点忙也帮不上,现在都不能在小姐身边照顾她。”
风燎呵呵笑道:“我们也还不是跟你一样,干坐在这儿什么也做不了。不要想那么多了,二小姐身边的那个女人虽然看着年轻,可是深不可测,也是一个世外高人,一定能保护好二小姐的。”
竹香“嗯”了一声,道:“那个女人真厉害,一招就制住了五堂主,我都没有看见她是怎么出手的,就感觉刮了一阵风,他们五个就都晕过去了。”
林原低垂着头,苦着脸,默默地叹了口气。山扛奇怪地道:“自从我回来之后就看你的脸色难看,一直也不说话,就知道叹气,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山扛的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林原身上,林原勉强笑了笑,道:“你们不懂医术,当然不能理解我的心思。虽然青月一直没有提过,但我知道她最近在用药和用香的时候,加了大量的镇痛成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是真的担心她熬不过去。梁元信任她,她却出卖了梁元,青月的心里一定不好过,可她有什么心思都是藏在自己心里,苦也罢,酸也罢,我怕她忧虑伤身,越憋越坏啊!”
段峰听到这里,嘿嘿地笑起来,脸上尽是戏谑的表情。竹香瞪眼,道:“你笑什么?”林原摆手道:“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把他的嘴也堵上!”
段峰一惊,急忙道:“金青月命不久矣,你们不识时务,实在不……呜呜……呜呜……”
“啪!”“啪!”竹香左右扇了段峰两巴掌,叫道:“你再咒二小姐,我可不会像饶了大小姐那样饶你了!”段峰怒视着竹香,可是嘴巴塞满了东西,什么也说不出来。
水堂主吴青突然说道:“林卫师叔,二小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你为什么说她熬不下去?”
吴青对金青月有爱慕之情,虽然他表现的隐秘,但许多人都感觉得到。因此绑着的这二十几人中,吴青的绳子是最松的。
林原道:“二小姐天生六绝脉,能够活着已经是奇迹。我一直以为凭她的医术迟早会医好自己,可是我错得厉害。青月这些年与金王相争,往往是步步为营,铺垫极长,一步步蚕食金王的势力。可是这次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青月她太着急了,她本来可以更从容一点,她本来不用出卖梁元,她也不用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翻越地狱海山脉。”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可是青月不说,我们也猜不出来。你最了解她,你是怎么想的?”火烬问道。
林原的眼里突然有了泪光,声音有些哽咽,道:“她是不想让我们担心。我对白天忍说青月的寿命不到三个月,我没有骗他,那是我在骗自己罢了。青月的身体已经亏损到极致,哪还有三个月,三十天?三天?还是三个时辰?恐怕青月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不得不着急啊,朱雀琴是她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