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
近百皇家卫包围了整个太辰园,九五之尊令下,简校尉正色扬手,禁卫军的刀剑纷纷出鞘,寒光乍现于凤明邪跟前。
早已吓的两股战战的朱大人是头一回见到太辰园里这般剑拔弩张的架势,他腿脚打着颤,还是一旁的孙延平搀了一把才能站稳,朱大人手脚冰冷想要说些什么已被孙尚制止了——嘘,此时此刻,说什么都错。
孙延平下意识的看向石大将军,老武将虽不动声色的可眉宇紧敛,在场的文武百官不少算得两朝元老,陪同先帝兴国也见凤阳张狂,可没人有胆子在如今的新君面前呛声,每个人都在盘算、在揣摩、在等着——
小天子要对皇家人出手了,凤明邪单枪匹马自插翅难飞。
简奕身披黑胄,目光凛凛扫过在场皆噤声怯怯的百官,最后落于凤明邪身:“小王爷,对不住了。”他低声轻喝。
凤明邪半步未退,反颔首轻笑了一下,众人只见灯花月影下,五色彩绸被寒凛弯刀所割,呼喝声顿时嘈杂愤然,园中近百原本为聿江公主踏鼓伴舞的域氏随从竟纷纷一跃而起!
“锵”,凛凛刀光格挡住三尺青锋,这些人身手矫捷,撕开了身上累赘的彩绸露出臂弯腿脚上原本裹挟的小兽皮,在春夜里透出黏腻汗渍。
他们挡在凤明邪之前竟已与禁卫军先交了手,显然,不愿如意!
喝——
就在众人为这域氏随从惊变之际,石海大将军倒抽一口冷气已跃身站在了明琛面前,抬手一拳击在酒桌龙案上,酒盏飞掠,将军振臂一扫,碧玉鎏金杯就如乘着一道劲风击向那些闹事随从的零头之人。
呯。
弯刀带着月色酒香将玉盏劈成了两半,那人身形削弱就似个猴子可反应极快,狰狞鬼面具被酒水浸透,他冷冷一笑索性拂面摘下。
在场惊慌的百官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域氏的人偏要护着凤阳王,可石海很清楚——因为,他认德!
“兀其术!”大将军惊异怒喝,瘦猴男人分明是北戎鹰师的小将军兀其术,他们曾经有过交锋,石海对他的身形身手是了若指掌,这才上前试探。
“石大将军,你我好久不见。”干瘦男人露出黄牙一笑,肩膀还悻悻然的颤抖,臂弯上挂着金丝彩绸,模样说多好笑就有多好笑,可谁也,笑不出来。
域氏的小鹰师骁勇善战早就闻名遐迩。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恍然大悟——这、这哪里是域氏和亲的献艺队伍,根本——根本是狼子野心的北戎人,他们竟然带着鬼面具乔装成了域氏送亲队混进了盛京,也混进了太辰园!
新帝明琛被这悉知所撼,再一瞧那聿江公主早已花容失色煞白一张脸瘫在地上起不了身,显然,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人马为何会成了北戎蛮族。
“凤明邪!”新君不傻,“你——你竟然、竟然引狼入室,瞒天过海将北戎人带入我大晏盛京!你疯了吗!”明琛愠怒双眼赤红,饶是他千谋百算也绝料不到,凤阳王爷竟敢如此狂妄行事,“怎么,想要在盛京城闹个天翻地覆吗,这里有我千千万万的子民,你连他们也不顾了,莫不是想要在太辰园里挟天子以令诸侯!简奕,你还等什么,这些都是我大晏宿敌的蛮子,进的了盛京,朕要他们走不了半步!”
九五之尊拍案怒喝,听闻域氏的和亲大队曾在边城休憩大半个月,莫非,就在那时,凤明邪暗中替换了众人以掩耳目,聿江公主深居简出,从来只有随身的几个宫娥负责膳食自然不会为后方随行的病卒分心。
妙极了。
简校尉紧紧捏着腰间剑柄却掌心冒汗,他看到护驾的石大将军也同样脸色骤变惨白,谁都知道现在形势的严重,可谁也不愿相信,凤阳王当真要作叛臣贼子,然简校尉只能相亲眼睛所见到的一切。
“禁卫听令,将太辰奕团园贼子拿下,反抗者,杀无赦!”
话音还未落,灯花满地、呼喝震天,火光明灭在疏影之中,宫娥太监们惊慌失措抱头鼠窜,老大人们喝醉了酒,脚步都走不利索更别说现在要逃命,不少人索性桌子一翻就钻底下藏起来,目之所及刀光剑影,渐渐地,便是血腥覆盖了酒香——
石海没有动,他只盯着兀其术那个诡计多端的鹰师将军:“陛下,还请先行离开。”这里是是非地,文武大臣们都早自顾不暇,蛮子们进了皇宫兴许就没想要活着出去,他必须要作最坏的打算。
“朕不走!”明琛一双眼看的是腥风血雨之后的凤明邪,他是大晏的帝王,若面对几百个北戎人还要仓皇逃窜,那岂非丢了家国尊严、皇室威名,今日即便是大难临头,即便要身首分离,他也绝不要北戎人看笑话。
“陛下!”石海无可奈何怒喝,虽然欣赏明琛的节气勇气可现在不是犟脾气的时候,刀剑无眼,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出现什么岔子!
若是——若是新君意外,天下莫不群龙无首。
明琛置若罔闻一把推开石海,反站上前一部,他眼底里没有丝毫的惊恐慌乱,整个太辰园兵荒马乱,可即便这些北戎蛮子再骁勇善战,皇家禁卫军已源源不断闻讯而来,迟早,他们都得死在这里,迟早,你凤明邪——也要为这场血流成河背负罪名千刀万剐!
明琛有着自己的算盘。
“凤明邪,你可知自己通敌叛国,朕现在是帝王,你对朕不利就是图谋弑君!”他仰首挺胸目中炯炯,话语更掷地有声。
“弑君,”凤小王爷扬手轻笑,似带着不屑讪然,他嗅着血腥看着厮杀,站在海棠花树下,竟还寥寥慵懒,“本王可不是第一回。”
十多年前,北戎老可汗就是他设计所杀,弑君,这词儿好。
无耻之徒,明琛攥拳怒目:“你以为朕不知道十多年前干了什么,任安不说,朝廷里人人缄口不谈,魏国公一门背下罪孽你就真当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了?!”当年朝中一十二人如今走的走、死的死,明琛看到凤明神色神微微动荡,他刹干感两分快意,“当年欺君之罪、叛国之名岂止陆贺年一人,你们都见了父皇君令可人人故作不知,都以为自己能暗度陈仓,”明琛冷笑道,“兀其术,你是鹰师大将,如今听命于凤阳王来杀戮我太辰园,你可曾知你们老可汗究竟死在谁手!”
刀枪的冷冽沁音戛然而止。
兀其术獐头鼠目,一挥手,所有北戎兵卒竟没有拖泥带水的全都车后了两步,刀枪分离,双方的热血还未浇透浸没,背后的湿汗也不知是因为杀红了眼还是春夏夜的暖流烘烤。
他狐疑质问的目光盘旋在凤明邪和明琛之间。
“是他,凤明邪,设计陆贺年伏兵武怀门,是他,杀了你们的老可汗,如今尸骨无存,不正是你们北戎的国辱国仇?!”明琛抬手喝道。
他对这段过往竟了如指掌。
此话一出,莫说兀其术不敢置信呆愣当场,就连大晏半醉半醒的文臣武将们都如临了一盆冰冷春雨,十年前的冤案,魏国公的通敌,北戎可汗并非死于王庭而是被设计暗杀于武怀门导致三皇争位,北戎耗费人力兵力近十年才得以平息,为何——为何从来没有人提起半个字眼。
就好像,这段被尘封埋没的历史再一次浮上水面,却不是人尽皆知的模样。
“当年有魏国公愿心甘情愿为你负罪千行,今时今日,朕倒要看看,谁还能视你为倾盖如故的至交,谁还愿意替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明琛的咄咄逼人就如同碎石子飞流而下击在清泉中央,荡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浪花。
兀其术本就杀红了眼,如今突闻老可汗的死因有异他竟迟疑不决,眯起眼恶狠狠瞪向凤明邪:“大晏小天子的话,是否属实?!”他掂了掂手中弯刀,眼角余光中的变化仿佛已经预示了他极可能倒戈相向替自己的旧主人报仇雪恨——这些大晏人,全都是背信弃义之辈,鼠窃狗偷之徒,没有一个可信。
凤明邪心知兀其术对老可汗的敬仰忠诚,稍有不慎点寸之间鹰师便会反水,男人歪了歪头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无需辩解更不需嗔怒,将扳指掷向兀其术:“老可汗之死如何岂由外族评说,赫图吉雅既能将可汗戒交予我凤明邪,自是百般信任,兀其术,忠国忠君,你做的到哪一样?”他严声厉喝,竟叫那鹰师将军脑中浑然一清。
现在的北戎,是赫图吉雅的北戎,而你手中的这枚扳指却是老可汗代代相传,兀其术你忠于哪一位可汗,又忠于哪一任帝王,谁不皆是为北戎兴国而战。
“凤明邪,你真是个卑鄙小人。”兀其术嘴角一抽狠狠咒骂,小王爷一张嘴可抵得百万雄师,呵,还得被这无耻之徒噎的半句话说不出,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