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狸猫跳上一块石头面上,警觉地四下张望。
突然,狸猫好象察觉到什么,“蹭蹭蹭”地窜上了石头旁边的一棵松树上,从枝丫里探出头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什么,一道透过松树枝间叶隙的阳光正好照射在它的头上,它头上的黄毛发着亮光,双眼闪着琥珀的色。
“嘭”的一声枪响,狸狸应声跌落树下。
一个人提着一条火统从一棵松树下转出来,这个人就是永柏。
永柏着一件白色的单衣,没有戴帽,剪得有些短的头发使他的额头略显过高,但也使得他更显精神,浓眉下一双眼睛是怎样的明亮,那是一双能在百步之远也能瞄到一根绣花针的眼,梅令村人没有第二个。
永柏走近狸猫,将狸猫拎起。
果然是只肥大的狸猫,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永柏提着火铳、拎着狸猫走出石道塘,石道塘外他的伙伴们正在等待着他,他的心情好极了,他就张口高唱:
“哎啰咚--
日照山间亮彤彤,
映山花开点点红。
阿哥阿妹齐来唱啰!
今日景致确不同啰!
阿啰咚啰!
梅令村人虽然是汉族,但地方上有壮胞,常能听到人家唱山歌的。那时年,平南县城桐油木根就是歌场,每逢平南墟日,多有壮胞在那儿对歌。梅令村人出入平南县城,有特地去看人家对歌的,耳染目濡,许多人会唱上几句,虽不比壮胞们唱的好,但也似模似样。甚至有人能和壮胞对上几句的。当年梅令村李族树卓公,就是在平南桐油木根歌场和壮胞对歌,带了一个壮妹回来,后来壮妹生孩子死了,树卓公再也不聚,孤身度日。你也别说,山歌那玩意儿,劳作时放歌一曲,确实能减轻劳累;从这山招呼那山,任你喊破嗓子,也听不到,但引亢高歌,人家就听到了。
读者干万别小看梅令村人唱山歌儿比不上人家壮胞,就是这山歌,日后要了几个日本兵的命。
神吗?信吗?
是日本兵听到山歌就死?也不是,怎个回事?还是那句话:读者耐心看下去就明白了。也不用看完这本小说。
永柏的心情确实是好极了,昨天已和伙伴们约好,今天大伙儿就在石道塘烧烤,永柏从箥箕窝过石道塘,能打到狸猫、山兔、山鸡之类的大物的,就烧狸猫、山兔、山鸡,若打不到,就出到石道塘钓鱼,烧鱼。果然是打到了狸猫。
这狸猫,永柏早已注意多日了。永柏打猎经过那块石头,想在石头上晒晒火药,发现石头面上有狸猫毛,又在一窝水洼前发现了狸猫的脚印,知道那儿有一只大狸猫。就是这种打猎形成的“循迹寻物”的本事,让永柏在日后能追到被土匪抢去的马,一支弹弓打退两匪,一战成名。永柏深知狸猫的习性,冷天喜欢晒太阳,其时虽然已是夏天,但真正的暑天还没到来,俗语说:“过了五月节【端午节】,棉被收入龙【龙,土语,箱】”,五月节没到,夜间还凉,山里还显得冷,正午之前,还是狸猫好晒太阳时候。永柏去候了几次,没有打到,今天又去守候,终于让他候到了。
此时,他感觉今天的阳光是特别灿烂,映山花也开得特别的红,草是特别的青,树也特别的绿,他想不到用什么方法来表达他的愉悦,他就唱起了山歌来。
永柏的歌声深厚雄浑。歌声飘出石道塘,元斌跳了起来,兴奋地说:“永柏打得大物了,快烧水,快烧水。”
永敏、元斌、雄业、定庆早到了石道塘,带来了煲,还有盐油佐料,元斌还带来了壶酒。此时,四个人也钓得四、五尾鱼了,只不过不是很大。
石道塘,是梅令村最大的山塘,东南北三面环山,塘里边沿长满莲藕,只在西面放水处,有三几丈见方水面,正好垂钩下钓。
正是莲花开得闹热时候,一朵朵莲花在塘里莲叶间争奇斗艳,含苞的摇拽着她清纯的娇美,盛开的怒放着她成熟的风韵,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嫰绿的莲叶你挨我挤,你不闪我,我不闪你,好象有着很大意见,但有风吹过,莲叶间又友好地交头接耳起来,显得亲密无间。
元斌生得略显胖敦,但也不算低,身手敏捷,梅令“五小虎”中,舞狮头舞得最好的,人跳起来,就象冲天炮射起。
“你怎知道永柏打得大物?”雄业讥笑问。
雄业生得略黑,摇狮尾摇得最精彩的,常能引得小孩大笑,而且马步扎得也稳,在桩上一站,凭你狮头在他肩上乱晃,他也能稳如泰山、坚如磐石。
“听那歌声,若打不到大物,哪有这般心情?”元斌得意地说。
确实,山歌都是歌随心出,人家听你唱歌,就能听出你的心情。
“想不到元斌也识得听歌。”永敏笑着说。
永敏略显清痩,但不单薄,”五小虎“中,鼓是打得最好的,永敏打的鼓,舞狮的也起劲些。
“别以为我就识得唱两句。”元斌炫耀着说。
“来两句咧!“定庆说,”问永柏打得什么了。”
定庆较为白晰,眉清目秀的,但一把飞镋,舞的是呼呼生风,密不可透。
元斌扯扯裤带,敝足了气力,朝石道塘尾山里就唱:
“哎啰哟--
叫你做事你唱歌,
叫你饮酒你哆嗦。
问你打得斑鸠屎啰?
问你打得雀儿毛啰?
阿啰咚哟--”
元斌这么地唱,大伙儿都忍不住要笑。
“永柏心情好,唱什么都行,”元斌买弄地说,“永柏心情不好,唱什么都不行。”
“就你心情好不好,唱什么都行。”雄业说。
“不信你听。”元斌笑着说。
果然,听到永柏一路唱着出来:
“冇【没有】你屎【差】咧!
打只斑鸠得坨屎。
山上老虎我歉小啰,
海里蛟龙不够喉咧。
哎啰咚哟--
“看,没错吧!打得大物了,心情好,唱什么都行。”元斌洋洋地说,接着又唱:
“知你恶咧!
天上雷公你敢捉咧!
问你打得什么货?”
系冇【是不是】大过装谷筐啰?”
但听石道塘塘尾那头对来:
“冇【没有】讲笑咧!
天上雷公我不捉咧!
阿哥打得山中虎,
生时谷箩也难装啰也难装。”
大伙儿知道了永柏打得的是什么,也知道永柏就要出到石道塘塘尾了。
果然很快看见永柏提枪拎猫,从石道塘东面塘尾最亮处出来。
“快烧水、快烧水。”元斌从石道塘这头看见永柏手拎的狸猫,又喊起来。
大伙儿赶忙忙开了。
就在石道塘南边的一棵大松树下开灶。
永敏赶紧磨刀,元斌赶去拾柴,雄业将煲从石道塘勺一煲水上来架好,定庆就开始生火。
这时,永柏已绕着石道塘来到了。
“果然大个的狸猫!”元斌抱着一把柴来,接过永柏手中的狸猫,举在眼前,一面看着一面叹着,“啧啧”连声。
大伙儿都围上来。
“没骗你吧!”永柏笑着对元斌说,“生时谷箩难装。”
“房间都难困你不说。”元斌笑了起来。
“没这大口气。”永柏说。
“雷公都敢捉还不大口气?”元斌不屑地笑,不过,大伙儿都看得出,他是真心佩服永柏的。
永柏又笑起来。
“这东西要怎样才能打到?”定庆问,又补了一句,“这东西可是精灵的很。”
“要有耐心,”永柏认真地说,“舍得候,总能候到。”
“舍得候,总能候到”,就是这种耐心,就是这种坚持、不舍的精神,让永柏日后终于候到两个日本兵的大官,狙击了大日本平南行政长官田野九始和丹竹飞机场指挥长官大木繁野。
作者在此可以负责任地说:这本小说、这个故事,精彩正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