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祺公等人走后,大家回忆刚才兆延公的概述,觉得还是有点在理的。梅令村李族始祖崇升公,据族谱记载,确实是在明天顺五年【1461年】年间迀到梅令,由崇升婆用背带背负而入。崇升公原藉原籍瑚南长沙府潭县珠玒巷竹根村,为避国难,祟升公之父迀到梧州泗洲村,天顺五年,崇升公未及三岁,家中遇贼抢掠,情势危急,崇升公之父让家中丫环背崇升公外逃,言明若能保全崇升公性命,可与崇升公结为夫妇。丫环慌不择路,一条背带背着崇升公逃到梅令,就在梅令村筑棚住下。
时张、梁两姓人早在梅令定居,开荒锄垦,广有田地。祟升公少好读书,及稍长,果然衔梅报恩,聚了丫环为妻,是年崇升公十六岁,丫环三十二岁。后来崇升公官拜侍郎,将张、梁两姓人田地尽买为己有,自此,崇升公后人在梅令村开枝散叶。
依兆延公如此说,俭徳公墓错落人家墓地,也有可能,俭德公殂于明嘉靖35年【1556年】,张姓人找不到“火明公墓”了,俭德公这巧葬近“火明公墓”,界碑就围住人家“火明公墓”了。但事关祖坟风水,宗族荣辱,族人还是一致意见:敢来就打,但听炮响,都到祠堂拿枪,誓死保卫祖墓。
“谁要同意人家入墓界内掘锄,谁就是本族罪人。”树生公说。
“要不,”树祥公从开始就在主座上坐着,听着大伙儿和春祺公他们争辩,又听完大伙儿议论,这时终于开口了,“派人上平南问问仲瑶。”
仲瑶公是梅令村李族又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是平桂两县最有名的讼师。当时,仲瑶公在平南县城开有律师事务所。
前面说到的华旭婆,听不进母亲的教训和别人的劝告,收拾行李决意要走。时仲瑶公正好在村,华旭请来仲瑶公帮忙。仲瑶公到,问华旭婆:“你真不跟华旭了?”
“不跟了。”华旭婆干脆地回答。
“真不跟?”仲瑶公又问。
“死都不跟。”华旭婆昂首挺胸。
仲瑶公马上喝华旭说:“华旭,你就抱着她一同跳水坝好了,反正她不会跟你过日子了,就和她同归于尽罢了。”
黄屋前有一水坝,是用来拦甘子崖上过来的水用于灌溉和食用的,很高,曾摔死过人。
华旭果然过来,抱着老婆要去跳水坝。
华旭婆顿时脸变青瘀,慌忙保证不会走了。
那年代,仲瑶公如此做法是受人称道的,“宁亡一子、莫折一家”,无论人家夫妻如何,你能保住人家一家不散不破,你就是大功一件。
事后,仲瑶公偷偷对华旭说:“你老婆真不跟你也没办法,她真死要走,也就只得让她走,日后可要好好待你老婆,女人心软,你待她好,她就舍不得走了。”
华旭谨记着仲瑶公的话,待老婆好之又好,老婆说一,华旭不会说二,日后果然生活和祥,儿孙满堂。
东平高瑶村有王姓人家,兄弟因屋地纠份。大哥来找仲瑶公帮打官司,仲瑶公却迟迟不写状纸递上,而是找来王姓两兄弟,苦口婆心劝说,陈说利害,终使两兄弟相互让步,达成谅解。有人问仲瑶公说,“帮人家打官司不是得更多钱吗?谁个做讼师的不是劝人家打官司的,就你劝人家和解的,这样,能得几个钱?”
仲瑶公说,“少文多文,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须太过看重?打官司就如用兵,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不用对簿公堂也能解决诉讼,这才是讼师的最高境界。”
问话的人叹服。
话说回来,其实,不单是树祥公,还是有人认为让张姓人进入“俭德公墓”碑界内寻寻也未偿不可的,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只要多问几个地师,择好良时吉日,入到碑界内寻寻也没问题。茂伟公虽然是对春褀公等人说“此事真没得商量”,但那是只代表大伙儿多数人意见,诚然他的心里,也是和树祥公一样想的。
所以,茂伟公也赞成问问仲瑶公。
连茂伟公也赞成问仲瑶公了,树生公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事情似乎有着一线转机。
然而,仲瑶公更是不许张姓人入到“俭德公墓”碑界内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儿树祥公想到仲瑶公,而那边儿,兆延公也想到了他们村的张六儿。
春褀公三人从“李氏祠堂”回来,天色就变了,朝早还灿烂烂的阳光,午后就转云了。
人又聚在春褀公屋商议。
春祺公首先向大伙说了一遍去李族商谈的经过。
“事情不觉意外,”文辉公接着说,“人家不会同意我们进入墓界内挖掘,这点我们早想过了,也怪不得人家,谁的祖墓界内会轻易允许别人挖锄的,心不甘的,是明知是有线索,却不能寻下去。”
“拉人马来打,火明公一定要寻下去,”有人慨昂地说,“火明公有三个仔,火明公又有三兄弟,我们张姓人也不见得比他们李姓人少,现在有这好线索不寻,如何对得起祖宗?”
“问题就这点证据,火明公三个仔聚集容易,火明公三兄弟聚集恐怕困难。”有人说。
这是实在的,大家也心中有数,就凭一块青砖就出外拉拢人马,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谁敢肯定那块青砖不是某年某日放牛儿从哪儿搬来的?谁敢肯定那块青砖就一定是火明公墓的?这样就去拉动人家,确实困难,虽然同姓同宗,但谁都有脑,谁都不会随便就跟你冲冲杀杀。
大家一时沉默住了。
就是这个时候,兆延公想到六儿来,说可以去问问他,问问他可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进入人家“俭德公墓”碑界内寻找也能确定火明公在不在人家墓碑界内。
于是众人都竖起耳朵来听。
兆延公就向众人介绍起六儿来。
六儿名为张六儿,专干的是偷坟盗墓勾当,寻坟找墓的办法多的是,因为做的是下三烂的活,虽名为六儿,其实在村里并不算个人儿。
别看六儿生得尖头细爪,獐眉鼠眼,黄鼠狼模样,貌不惊人,但有谋,有略,常人不及。
有一日出到六陈,见到有四个抬轿的[轿伕]停轿在树下剩凉,谈论着抬了这多年轿,没有被人家戏耍过。六儿听闻,就走过去,问去不去平南?
“有钱就去。”轿伕们说。
“那要多少钱?”六儿不慌不忙地问。
于是双方谈好价钱,就上路了。
六陈到平南路程算远,一路上,吃粥吃粉,都是六儿忙着找数[付钱],六儿表现出很慷慨大方。
走了大日,终于到了平南,轿伕们抬的肩也肿了,骨也散了,满额满身的汗,六儿很过意不过,邀请轿伕们上酒楼饮酒。
一路上的慷慨大方,六儿已取得了轿夫们的信任,再加上六儿盛情,轿夫们就跟着六儿上了“西江酒楼。”
拣了个台坐下,六儿让轿伕们点菜,轿伕们以为反正是六儿请的客,就稍加推辞,点了些价贵的菜,六儿又叫来酒饮。
酒饮足了,六儿问轿伕们剩下的菜够不够送饭,说如果不够菜送饭还可以再点菜来,轿伕们都说够了。
“别客气,别客气,”六儿说,“再加个菜吧!”
还未等轿夫们表示,六儿就叫来了小二。
“加个狸肉炒香菇。”六儿对小二说。
小二说没有。
“没有?”六儿不相信地说,“我前天还在这儿吃呢!”
“真没有。”小二说。
“我不信,”六儿说,“带我入厨房去看看,若真没有,再点别样新出[与众不众]的。”
小二就带六儿入厨房。
轿伕们相互使了个脸色,一个轿伕就跟着去了。
看了厨房没有后门,那个轿伕才转回来。
轿伕们紧盯着厨房的门,等着六儿出来,等着吃新出的菜。
但左等右等,只见小二出来,却不见六儿出来,更不见有菜端来。
轿夫们等得急了,就入厨房去看,但见不到六儿。
“坏了。”轿伕们脚一下子软了。
结果是:轿伕们抬轿的钱不得不算,轿也被典在酒楼。一个个欲哭无泪。
原来六儿和小二入了厨房,就对小二说:“你出去忙吧!我自己来。”小二就出去了。
六儿见小二出去了,就走过潲水桶前倒潲水。
厨房里的师傅以为六儿是小二带入来倒潲水的,就没在意。
六儿随便就拖过一条赃围裙绑上,那条围裙正是潲水佬的。
六儿又戴了潲水佬的破帽,搭了潲水佬的黑汗巾,拿着潲水佬的烂潲瓢就出去了。
那四个轿伕留意的是六儿,哪在意一个潲水佬?就这样得了一个教训。
六儿寻坟找墓确有一手,多少千年古墓他也能找到。有人给他一本古书,古书上只说了墓在哪座山的脚下,山大,山脚阔茫茫,而且地形复杂,但不多时日,六儿就找到了。
邻村有姓庞的,失了太公的墓,挖掘都找不到,请来六儿,六儿但在庞姓人所认的大概所在走了一圈,就点出了庞姓太公墓确切位置。
六儿曾说,“现在寻坟找墓,乱掘乱挖已是最原始的方法,高明的人,走过就知道要寻的墓穴所在了。
“所以,”兆延公说,“除了进入人家墓碑界内挖掘之外,我认为六儿应该还有其他办法的,可以知道火明公会不会在人家‘俭德公墓’碑界内,真有根有据,我们出去拉动人马也气壮些,也得多人信,也就得多人助。”
大家都认为兆延公说得有理。
“既然这样,”文辉公说,“兆延三哥回去,就请即去找那个六儿,越快越好。”
兆延公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