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到东厢里一阵嘈动。
“快,藏住。”永柏最先清醒过来,低喊一声,人闪在栓马的砖栓后面,并将马缰索一把扯开,拍了一下那马,那马就“嘚、嘚”地走出大院。
元斌和定庆一下子被战马叫蒙了,听到永柏喊声,淸醒过来,忙各藏在一根砖柱背后。
这时,门口站岗的两个日本兵跑进来了,借着门楼灯光,永柏看见那两个曰本兵举着枪四望,神情很是紧张。
接着东厢的门也开了,所有的日本兵都抢了出来。一个个赤着上身,帽也没戴,下身仅一条兜裆裤,就挡挡那东西,但个个都端着枪,猫腰弓背,有枪对大院的,有枪指屋顶的,有枪不知往哪向的,就胡乱地晃着枪口,剑拨弩张。
永柏、元斌、雄业把背贴在砖柱背面,人直立,枪贴身,静声息气,一动不动。
那马在大院里慢悠悠地走,又叫了一声。
原来袔堂里的日本兵没事,就没有和飞机场的日本兵联系,那马也就被栓了多日,未曾得过松动,现在得脱了缰,如何不叫?
永柏的头顶是冷气飕然,他把手指扣在板机上,随时就要出击。
永柏放马,是情势之下,急中生智,没办法中的办法。永柏他们的计划是摸到日本兵住着的中座东厢,将曰本兵堵在房里往里扔手榴弹,不想遇到马叫,日本兵都出来了。他也不敢肯定放马能不能骗过日本兵,情急之下,唯有一搏,若不能骗过日本兵,个人事小,梅令村灾难事大,这点永柏是清楚的。
那马在大院里甩甩头,黑夜里马鬃毛是特别的响,永柏感觉那响声就震在他的心里,他紧张的气也喘不上来。
那马甩完了头,又低下头用舌**,神情尤是悠然。
终于有日本兵收起了枪,嘟嘟哝哝说了句什么话,意思好象是虚惊一场,接着所有的日本兵都把枪放下了,有日本兵“叽叽呱呱”的对话,意思似乎是责怪谁拴的马,连匹马也拴不牢。
牛脱索马脱缰,虽不多见,也不鲜闻。拴牛拴马的人为了解牛解马容易,拴牛拴马时一般都打活结,牛马蹭蹭擦擦,有可能就会脱了。有时牛脚马脚踩着了绳头索尾,那边儿拖扯,更是易脱。所以日本兵以为是那马自己脱的缰,也不奇怪,怪只怪拴马的人拴不结实。
一个日本兵过去牵马,其余的日本兵都回房里去了,那两个站岗的日本兵也转了出去。
日本兵牵着马向藏着永柏的砖柱走来,永柏慢慢顺着砖柱转动的身子。
那日本兵刚要拴马,永柏已一手将日本兵的嘴巴捂住,接着环手笸住日本兵的头,永柏比那日本兵要高一头,说时迟那时快,永柏侧身将曰本兵挤压在砖柱上,两手一扭一压,只听得那日本兵的脖后根“嘚”的声响,那日本兵唔没唔声,身子就瘫软了。
永柏轻轻将曰本兵尸首放下,从腰间取出手榴弹,又向中座东厢猫去。
元斌和定庆在后面跟着,也掏出了手榴弹。
东厢的门还开着,一个日本兵突然看到永柏三人出现在门口,喊了一声,已来不及,永柏、元斌、定庆三人六枚手榴弹已扔进房里,永柏将门一带,门拍地关上,三人闪过厢门西面大厅侧旁,只听得厢房里面一阵乱响,有叫的有跳的,接着“轰、轰、轰......”,六枚手榴弹全炸开了,一阵闪光过后,门窗飞了出来,厢房里全黑了下来,烟也从门窗口冲了出来。
幸亏屋顶是瓦木盖的,更多的烟从厢房顶冲上天上,厢房不致炸倒,只在背后炸出一个大洞,厢顶的瓦是四散地飞,落在地上,“噼噼啪啪”地响
厢房里的日本兵不叫了,一个个日本兵被炸死的炸死了,没死的也炸伤了,没炸伤的也炸昏了,哪还能叫?永柏、元斌、定庆将枪口对向祠堂大门,准备着对付站岗的那两个曰本兵。
这时,大门外也传来了两下枪声。
原来在门口站岗的两个日本兵听到炸声,要跑进去,但又跑了出来,永敏、雄业的枪正瞄准着,接连两枪,两个日本兵就滚下台阶。
永敏和雄业跑入祠堂,永柏、元斌、定庆明白门口的日本兵解决了,就转入厢房,但闻厢房里哪有声响,又往哪儿开枪。
永敏、定庆提着门口的马灯来了,一个个地照,但凡有**的、喘气的日本兵,又都补上了枪。
相信读者一定能理解永柏他们的行为,笔者在此不想多作评论。
日本兵初到时,在藤县座垌村被人杀了个兵,抢了条枪,日本兵就围了座垌村,捉了三十多人,全是靑壮后生,押出十字路,在十字路燃一大堆火,让翻译对那些青壮后生说:“你们广西佬能上刀山下火海,现在没有刀山,就下火让皇军看看。”一个个扔进火里,跳出来的就用机枪扫射,直烧的骨无全根,神鬼栗然。
现在日本兵无一能生,这能怪谁?
确信厢房里的日本兵已无生还者,元斌就要拿日本兵的枪,永柏赶忙将元斌拦住:“国军此来,还没经过恶战,必然不缺枪弹,若贪这几条枪,恐日本兵会有狐疑。”
元斌乃止。
别动队就退出厢房,雄业将水壶扔在大院里,元斌又要击杀了那马,永柏又拦:“省颗子弹打日本兵吧!”
“此畜生险坏了我们大事。”元斌说。
“也是此畜生救了我们。”永柏说。
元斌想了想,终于把枪放下了。
别动队又分头行动,永敏和元斌入仓库将洞口盖好,又放上那些破旧狮头;永柏、定庆、雄业提马灯转过仓库后背,将仓库后背的洞口又伪装好了,这才退去,马也不要,一齐又入办冲,转到办冲岭背。
第二天近午,飞机场的日本兵这才得到消息赶来,连日本机最高长官大木繁野也来了,只捡到一个水壶,大木繁野拿着水壶,放在耳边晃了晃,听到里面还有一些水响,就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八格。”
大木繁野长一撮仁丹胡子,发恨的时候仁丹胡子一动一动的,更是吓人。此人凶残成性,美国飞机来炸飞机场,不充许民工躲飞机的,谁跑就开机扫射,这命令就是他下的。
大木繁野恨了一阵,命令带来的日本兵收拾祠堂里的日本兵尸首回飞机场了。
果然没有怀疑到梅令村人头上。
事实上,大木繁野得到情报,也证实当晚梅令村民团就在石蛤背,没有动过。
经常有人从村村垌垌穿插而过,有时有人会入屋问路、讨碗水喝;也有人入山。读者不要以为那些路过的都是流民,入山的都是釆药、斩柴的人,其实,那些人当中许多是日本兵的奸细、谍探,是日本兵化装成的。
除了茂伟公,梅令村人也相信“李氏祠堂”的事是国军干的。梅令村民团打土匪也见困难,岂能如此干净利索就歼灭了人家十多个日本兵,说是梅令村民团干的,说出来也不得人信。事发当时,梅令村人也听到了来自“李氏袔堂”那边儿的声响。特别是戴、梁两姓人家,因为离的祠堂近,更是听的真切,只是没有人敢出来观看。一是怕;二是本来已是多事之秋,谁还想多管闲事?也就都躲在家里,有人甚至藏入床底。就听到那几下响声,就全歼了人家,确是神了,除了国军,谁能做到?
然而,茂伟公的心里是亮堂的。茂荣告诉茂伟公,说永柏他们又得了四条日本兵的“三八大盖”,茂伟公就入仓库去看去登记,偶然发觉仓库里的手榴弹有被偷了,分明记得箱里的手榴弹是满满的,怎么会少了六枚?而祠堂里的日本兵就是被手榴弹炸的。问茂荣,茂荣说当日只有永柏、永敏、定庆入过仓库,茂伟公的心中就有数了。
而秀英姑,当晚听到“李氏祠堂”传来的爆炸声和枪声,想起永柏在十二姐坟前对她说的话,越想就越感觉是永柏他们干的,于是她一方面为十二姐高兴着,一方面又为永柏他们担心着。若真是永柏他们和日本兵对着干了,她担心着永柏他们的安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害怕着永柏他们会出事,特别是害怕永柏会出事,她就日夜为永柏提心吊胆着。
然而,十二姐的事,也明白地告诉着她,就算你不和日本兵作对,不招他不惹他,也不见得你就安全了,而且,她也希望永柏他们能为十二姐报仇,杀更多的日本兵。
她的心就这样地为永柏他们交织着。
于是她就到“三牛庙”,为永柏和他的伙伴们祈求平安,求神灵保祐永柏和他的伙伴们事事逢凶化吉。
我们的秀英姑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三牛庙”也叫“三王庙”,在梅令村东北角的庙背岭西面,庙里供俸的是“玉皇大帝”、“盘古大爷”、“马山大王”,据说很是灵圣。庙背岭原来叫“北寮岭”,淸光绪年间,梅令村人在岭西面建了“三牛庙”,梅令村人就叫“北寮岭”为“庙背岭”,这许多十年,就叫熟了。
传说,梅令村人为求平安,决定要建一座庙宇当时,不知选址在哪儿方为更好,有人夜里做梦,梦见北寮岭西面有三条牛在吃草,四周的草都让牛吃光了,仅剩出一亩几分地的草牛不敢来吃,醒来之后,觉得甚奇,第二天就到北寮岭去看,果然见北寮岭西面的草都枯黄了,就得一处地方的草是郁郁葱葱,就提议在那建庙,庙成之后,果然灵圣,村人但有所求,无不灵验的,外村有人来拜,也无不应。
此庙后来毁于**。
无论如何,“李氏祠堂”的日本兵让人给端了,又没有累及到梅令村,对于梅令村人来说,那就是一件欢天喜地的事,梅令村人都在暗暗地高兴着,见面相互称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