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雪醒转时,还未睁眼,就感到身上压着一层棉被。这个季节早已用不上棉被,但她却仍然能感动些微的寒意。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间木屋里,躺在一张床铺之上,自己的佩剑雪影横卧在床头。
她注意到萧祺在门外,便勉强地坐起身来,但浑身无力,最终也只能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棉被掀开一点。萧祺正坐在门外,听到背后的声响,便回过头来:“好些了么?”
柳清雪隐约想起之前笼罩全身的寒意,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她轻声答道:“算是吧。这是哪里?”
“昨日你突然昏倒,我不识路,便骑着马随意奔走,幸好在这里找到一两间木屋,虽有些简陋,但有床铺有灶台,应该是猎户的住处,只是似乎有些日子没住人了,我便暂时安置在这里。”萧祺说着,走进门来递给柳清雪一个木碗。
“这个季节少有野果,不过我在不远处找到一条小溪,总算有清水可喝。”
柳清雪点点头,接过木碗喝了一口,不再说话。萧祺退出了房门,说道:“这‘七夜寒’果然厉害,寒毒一发作,真是可怕得紧。听这名字,似乎七日之内,每日都会发作。”说着,他注意到柳清雪的脸色更苍白了一分。
他接着说道:“你在这里休息便是,将去汾城的路指与我看,我这就去找弘源镖局取药。”
柳清雪心中一动,有些狐疑地问道:“你其实……其实不必管我。你救过我一次,再往后怕要拖累你。”
“我怕你死之后,鬼魂时刻缠着我怪我见死不救。与其被死人拖累,还是被活人拖累爽快些。”
柳清雪愣了一下,冷声道:“不劳你费心,我死之后到地府里要做的事可多,还腾不出时间来纠缠你。”似乎对萧祺的说辞不以为然,但不知为何,听了萧祺的赖皮话,她心里突然松快了些,还有些微的庆幸。若萧祺真的撒手不管,她也只能等死了。
片刻之后,她才犹豫着问道:“你要一个人去吗?弘源镖局好手不少,那罗扬海更是不容小觑……”
萧祺摆摆手:“我找个人问问解药长什么样就好,不会与他们起正面冲突。何况你现在的状况,同行恐怕会是累赘。”他说得直接,柳清雪一时语塞,心知他说的对,便只点点头,不再阻拦。
“谢谢。”她声音很轻,萧祺几乎没有听见还垂着头,萧祺似乎没有听见,只是问道:“你知道汾城怎么去么?”
“虽然我不太清楚现在在哪,但若与我昏倒时的位置相距不太远,那汾城应是在我们的东南方向,骑马大概大半天的路程。”柳清雪回想着汾城的位置,缓缓说道。
萧祺却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还有这么远,那一来一回不是要近两天……”他抬头看着柳清雪,一时拿不定主意。
柳清雪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便说:“你倒不用担心我,我一人没事的,即便中了毒,寻常人也动不了我。”
萧祺却摇了摇头:“说得轻巧,你有本事挥剑我便信你。”
柳清雪皱了皱纹,不想在萧祺面前示弱,暗中用劲想要伸手到床头拿剑,却没有半分力气却没有半分力气抬手,只得轻叹一口气,将目光移向别处。
“这木屋实在显眼,罗扬海他们很容易就找过来了。此地还是不宜久留。”说着,萧祺便向柳清雪拱了拱手,说道:“得罪了。”上前两步将柳清雪从床上横抱起来,腾出一只手来将她的佩剑递给她,然后大步走了出去,如同上次一样,放在了马上。柳清雪明白萧祺改了主意,她虽不喜这种有些亲密的接触,但清楚没有其他办法,只得依从。
等到萧祺翻身上马,扶住柳清雪,却半天没有策马出发。柳清雪好奇地扭头看他,问:“怎么了?”
萧祺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我在想东南是哪个方向。”
柳清雪一愣,冷峻如她,一时也忍不住笑意,笑了出来,勉强抬手向东南方一指,说道:“看来若是你一人前去,恐怕是回不来了。”
萧祺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窘迫的神情:“这么说,你也不全是个累赘。”说完,一夹马腹,向东南方去了。
汾城位于平州东部,萧祺和柳清雪到达汾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还飘着小雨,仿佛有持续不散的雨云笼罩着这座城市,也许汾城正是由此得名。
萧祺扶着柳清雪住进城内一家客栈。萧祺身上依旧是清水间那套已经磨破了的麻衣,张晟当时也没考虑到这些东西,身上自然是身无分文。好在柳清雪身上还带着不少银两,两人才不至于露宿街头。
将柳清雪安置在客栈之后,萧祺特意让店小二去买了身干净的衣服换上。他这一身破破烂烂的,在城内难免太过显眼。萧祺的捡来的长枪是弘源镖局的东西,不便在带在街上走动,柳清雪便让萧祺带上自己的佩剑雪影,遇到危险也好防身,萧祺知道柳清雪现在无法握剑,留剑在身边也是无用,便不多做推脱。
等萧祺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天色已经全黑了,城内灯火通明。萧祺一人出门,打算探问弘扬镖局的位置。
弘源镖局在汾城威望不小,萧祺很快就打听到了镖局的所在。他走到半路,突然有个中年人将他拦住。
中年人一身金丝青袍,腰带上镶着一个玉石,头发也整整齐齐地梳好,似是个富商打扮,身材却显壮硕。他笑眯眯地对萧祺说:“这位小兄弟一路打听弘源镖局,可是有什么生意要交给弘源镖局?”
萧祺看着这个莫名其妙来搭话的陌生人,皱了皱眉头。他疑心对方是弘源镖局的人,说道:“只是敬仰这弘源镖局,游历路过汾城,便想着要见识一下弘源镖局的威风。”
中年人呵呵笑道:“看小兄弟匆忙的神色,可不像游历观光之人,何况弘源镖局名声虽响,毕竟是靠武道和刀枪打出的名声,小兄弟要一睹风貌,莫不是想和弘源镖局的人切磋一下?”
萧祺低头不答,兀自赶路,想让这个中年人自觉没趣而离开,心里却越发警惕。这中年人来历不明,缠上自己,恐怕有所图谋。
中年人加快脚步,跟上萧祺,自顾自地说着:“在下有一言相劝,若小兄弟不是想凑个热闹,最好别去寻这弘源镖局。他们正办丧事呢,晦气得很!”
萧祺闻言停下脚步,心中确信这中年人是针对自己而来。中年人也停下脚步,接着说:“弘源镖局的二当家林援似乎是被他们的一个仇家杀了,据说还是死在城外,死前身上丢了些东西,弘源镖局的人这些天进进出出的,正找这仇家呢,只是这么久了,也不见抓住那仇家,实在蹊跷啊!”
“你到底是谁。”萧祺冷冷地问。
中年人笑容不变,说道:“在下姓侯,名讳雁春,乃是福昊商行在平峪地区的主管。小兄弟可听说过福昊商行?”
不等萧祺回答,侯雁春又自己说道:“说起咱们福昊商行,那可是在整个隆元十一州都赫赫有名,说其是隆元王朝最大的商行也不为过啊!福昊商行在各州之中都设有分部,各分部又设主管一职,在下不才,忝列其中。”他说着,堆笑的脸上还露出自豪的神色。
这福昊商行萧祺在清州奔海城见过,只是当时并不知道那只是一个分部,虽有些惊讶其规模之大,但他还有要事要办,对此并无兴趣,不耐烦地问:“你想说什么?”
侯雁春答道:“在下刚说了,若是小兄弟有什么生意要找弘源镖局,不妨交由我们商行。镖局行的业务,咱们也有所涉猎。”
萧祺一愣,没想到对方讲了半天,竟是在拉生意。他顺口问道:“这不是呛行吗?”
“诶!小兄弟这是什么话!这哪算呛行呢,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啊,镖局行可是范围广需求大,多个业务多条财路嘛!”侯雁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们商行还要老板来拉生意?”
“这哪里是拉客呢,这是深入市井,通晓世故,也是门学问呐。弄清楚大伙儿的需求,这生意才能红火嘛!”侯雁春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那小兄弟你可有什么生意可以由我们代劳?”
“没有。”萧祺干脆回绝,就迈步往弘源镖局走去,却又被侯雁春拦住:“看小兄弟神色匆忙,可有什么难事?说不定福昊商行能助一臂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