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祺想到了什么,连忙挣扎着站起向左云衣走去。
左云衣挑了挑眉,双手再次结印,轻蔑地问:“不信邪么?”
“晓汐不见了,可与你有关?”萧祺急切地问。
左云衣一愣,任由萧祺抓住了自己的双肩。她皱起眉:“那丫头不见了?我不知道……”
萧祺似乎毫不关心被夺走的破魂,对这个答案很是失望。他随意拉过一个板凳坐下,沉吟道:“那么果然,还是索平章……”
左云衣反而不知所措,她原以为萧祺会死命地要夺回那个匕首,毕竟其价值不可估量,可这个傻子苦苦思索的却是那个失踪的婢女。
萧祺一拍大腿,问:“你这么能耐,能帮我救人么?”
左云衣愣了一下,随口答道:“既然强夺了你的东西,那我自然是应该补偿的……”
萧祺不由分说地站起身,在铁匠铺里随手抄过一杆长枪走出门去,扔下一句话:“那你随我来!”左云衣看傻子一般看着匆忙离去的萧祺,最终还是鬼使神差一般,跟着萧祺走了上去。
经过短暂的慌乱,萧祺很快冷静下来。他不知索平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无论什么都应该与晓汐无关,自己才是他最终的目标。见识了左云衣的能耐,萧祺信心大涨,思索着自己吸引注意,让左云衣潜藏进去救个人应该不是问题。
“你那是什么……什么东西?”走在路上,萧祺不禁好奇地问。
左云衣刚刚莫名其妙地跟着萧祺就出来了,自己居然这样任人差遣,回想起来真是丢脸,此刻却也不好反悔了。她于是生着闷气,也不知气自己还是气萧祺。
“法术。”她极为不耐烦地回答。
萧祺默然点头,继续向侯府方向走去。索平章摄政之后,便搬离原来的住所,住进了侯府的一个別苑。萧祺思索着具体的计划,再不说话。
南城的最外部有一个广场,平时是摊贩们摆摊交易的地方,陆玄绰和左云衣就曾在这里捞了不少,萧祺也曾路过此处。如今沙疆城气氛诡异,并没有多少人会去摆摊,还未走近,萧祺却听见了些嘈杂声,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有人面色仓皇,疾步行走,朝着那广场的方向,神色匆忙却很是兴奋,一副去凑热闹的模样。
萧祺越发觉得蹊跷,加快脚步。当那个偌大的广场进入他的视线的时候,他不禁呆住了。
显得有些空旷的广场上已经围了数十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谈论着,品头论足。他们的目光却无一例外地都落向广场中间的那个巨大的石柱。
上面居然吊着一个人。晓汐衣衫破碎,几乎只是几块破布搭在身上,浑身还有不少血迹和淤青。她双目仍睁着,却已然没有了生机。有绳子缚住她双手,挂在那根石柱上。
引入萧祺眼帘的,便是这般模样。那个羞涩乖巧、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姑娘,就这样衣不蔽体地被挂在高高的石柱上任人羞辱。
底下这么多人用看热闹的眼光扫视着她的身体,品头论足,即便她已去了另一个世界,也会难过吧。
左云衣轻轻掩嘴惊呼。她感到萧祺身边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
“你有办法把她放下来么?”萧祺的声音很低,因为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失控。
“可以……”萧祺仿佛冰山,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感,左云衣却又觉得他像火山,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爆发,喷涌出愤怒的岩浆,灼伤别人和自己。她不敢多说,双手结印,伴随着吟唱声,白雾聚成一柄薄而透明的刀刃,划破天际,从绳子上抹过。
萧祺快步跃起,接住了晓汐。她似乎比以前轻了些,也许是因为有一部分的她已离开这副躯体,飘然远去。
他扯下自己的衣袍披在晓汐的身上。周边的人发出一阵惊呼,接着是惋惜的叹声,似乎是热闹还没看够。
萧祺将晓汐平放在地上,缓缓站起。冰冷的眼神扫视四周,抱怨惋惜的声音随着他的目光,一片片地低了下去。
那是一双犹如死神的眸子。眼球已然充血,爬满的血丝呈现出狰狞可怖的红色。
他握枪的手微微颤抖,低着头,站在那根石柱下,阳光之下,他却仿佛在战栗,阴影正好投在晓汐的身上。他仅仅站在那里,气场铺陈而出,仿佛在与广场上的其余数十人对峙。
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来推搡一步,莫名其妙地问:“有病么?要你来这呈英雄?”
“噗呲”一声,萧祺长枪指出,枪尖带着一蓬鲜血从那个人的背后透了出来。
广场上围观的人们终于慌乱逃窜,萧祺在他们看来,就是个杀红眼的恶魔,迈出的每一步,都踩着血腥。
很快广场上只剩下萧祺、晓汐和左云衣。萧祺冰冷的眸子扫过来,左云衣甚至觉得萧祺即将就要扑杀上来。
萧祺自然不是她的对手,这么远的距离,足够左云衣的法术杀他十次。不过被萧祺的眼神看着,她居然有些害怕,有些心惊,如同被死神盯上,结成的手印顿时僵硬。
萧祺抱起晓汐的尸身缓缓靠近左云衣。他将晓汐放下,如吐出几个冰碴一般吐出几个字:“刀还我。”
左云衣一愣,张了张嘴就要拒绝,可始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虽然一时被萧祺唬住,但她本身对晓汐就怀有一种愧疚感,这个娇小的丫头本该在自己的庇护下,结果自己匆匆离去,来回却是生死的距离。
有种莫名的冲动促使着她把破魂从腰间拿了出来,立在身前,却也不往前递给萧祺,一时进退两难。萧祺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从左云衣手中夺过破魂,而后转身,朝着镇原侯府而去。
“照顾好她。”
左云衣皱着眉,想要叫住萧祺,终究无言。
……
严宸看着远方,不由得皱眉问:“你这办法,真的能引来救走翼族人的家伙么?”
索平章端着酒杯,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淡然笑道:“严先生莫急啊,他愿意冒险去救翼族人,就说明他是个重情谊之人,看了咱们设计的那出戏,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就不懂了,为何不直接派兵把他围了,活捉不是更简单?”严宸哼了一声问。
索平章微眯着眼看着远处逐渐显现的身影,轻笑着说道:“那多不痛快?索某最喜欢看愤然却末路之人的表情。”
“如此对一个女子,实在是过于残忍了。”严宸皱着眉头说。
“严先生就是心软,可严先生不曾想,这人从严先生手下救走了翼族人,毁了严先生的差事。若非侯爷宽恕,严先生下场不会比这好多少。”
强如严宸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虽不信狄渊会对自己如此狠毒,却也十分清楚,狄渊的手段,怕是比之索平章也毫不逊色。
“来了。”索平章站起身,从镇原侯府的门口走了出去,正好站在府门口两个石狮子中间。镇原侯府地势较高,几乎是平地而起,有三十多节台阶将整个侯府拱起,索平章因而能站在高处远望。
而此时这些台阶上,都站满了侯府府兵和严宸调来的骁城卫,剑拔弩张。
萧祺的身影从另一边缓缓出现。日渐西沉,残阳似血,萧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因而他长长的影子比他的人先出现,他顶着残阳缓缓走来,身形渐近,人们才看见,夕阳下的他仿佛浑身浴血,如从地狱而来。
严宸认出这是那日与自己交手的人,眼中闪动着光芒,跃跃欲试:“就是他。”
索平章摆了摆手,示意严宸不急。他的笑容灿烂,甚至胜过残阳。
“萧公子,近日可安好啊?”索平章的声音缓缓传了出去。
萧祺的目光始终落在索平章身上,步速不变,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人靠近,每一步都带着逼人的气势。怒火在体内呼啸,滚烫的鲜血从心脏有力地泵出流经全身,然而从他身上折射而出的却是透骨的寒意,残阳之下却凛冽如寒风,感受不到丝毫暖意。直到他走到台阶前几步,连台阶上的士兵都都被他那股气势吓到,微微向后缩了缩。
萧祺也终于停下,右手握枪,左手拿着匕首破魂,嘴里却还咬着一根布条。他反手拿着匕首,凑到嘴前,用牙齿咬着布条,打了个结,将匕首牢牢缠在自己的左手上。
“萧公子艳福不浅啊,那个婢女生得真是俊俏,可惜反抗的猛烈了些,索某偏又不会怜香惜玉,所以……”索平章啧了啧嘴,很是惋惜的样子。
萧祺嘴角微微抽动,就像是疲惫得说不出话,右手却有力地举起长枪,指向台阶顶上的索平章。
夕阳越来越低,萧祺的脸都隐没在影子里,看不起表情和面容,唯有举起的长枪,从阴影里探头,清晰可见。
索平章笑了笑,对严宸说道:“严先生可以下令了。”台阶上严宸有些担心地问:“这么多人么?可别弄死了。”
“这些人可奈何他不得。严先生放心好了。”严宸哼了一声,显然不怎么相信,因而只号令前几排战立的士兵扑了出去。索平章眼中光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