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妙一怔,的确,她总不能说是自己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雅思院那吧,这般说法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她与叶蓁算不上熟稔,在叶府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如今,叶蓁这般一问,她还真有些为难,嗫嚅了半晌,才讷讷道:“这,这,我是看四妹妹你匆忙离开,我还当什么事呢,”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是占上风的,攥着由头,又道:“原來是与表少爷见面了。”
她话说的含蓄,表面上听起來沒什么,若是仔细一想,却发觉暗藏心机,叶蓁要与自己表哥见面为何不正大光明的交谈,反而约魏长陵來自个院子里,这未免不使得让人浮想翩翩,若不是叶妙无意來了,是不是接下來还会发生什么?
“三姐姐好像沒有回答我的问題?”叶蓁巧妙的避开她的话,反而转移到质问她來此有何目的的事來。
叶妙气恼,叶蓁是故意攥着她的來意不放的,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听了叶眉的有心之言,动了心思罢。她瞧见一向高傲清高,自视甚高的叶眉竟用那般奇妙又疑惑的语气讨论叶蓁匆忙离席,她便留了心眼,瞧瞧的來了雅思院,让她碰到了叶蓁与魏长陵幽会这一出,只是这些她是不会说的,今天是老夫人大寿,叶蓁却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她眼眸中闪过得意与幸灾乐祸的神色,暗自决定要去通报老夫人!
仿佛猜到了叶妙心中的想法,叶蓁淡淡笑了起來,一双杏眸深邃若深夜,幽深不见底,若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眸子盯着叶妙,她说:“你不用想着去禀告祖母,即便我与表哥见面又如何?总归我们是表兄妹,就算我与他私下见面与礼不合,谁也不敢乱说什么,”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真,叶妙愤懑不满的看着她,却更为期待下文。
“因为,我是皇家郡主,祖母不会,也不可能让我的名声有一点损害,你不信,可以去试试。”叶蓁平静道。
她说的话其实是很狂妄的,可是实情也确实是如此,她现在是皇家郡主,就算叶妙再怎么添油加醋的说叶蓁不守礼节,不知廉耻,老夫人都会压下來。
一來,今日是她的大寿,她自然不想发生了什么丑事。二來,叶蓁为郡主,代表的是皇家颜面,同时她又背负着叶府的荣耀与光鲜,这个令叶府门楣更为荣光的招牌,老夫人势必会好好保护,容不得有半点脏污,所以,叶妙的威胁算是一张白纸,沒用。
冬日的寒风吹过脸颊,若刀尖划过脸那种尖锐的疼痛,就好比有人给了你一巴掌,叶妙杵在那里,甚至就觉得自己被叶蓁的三言两语打了个响亮的巴掌,她还反击不得,她黑着脸愤愤的系紧貂毛斗篷的系带,借此发泄自己心中不甘与怨怼,她看着叶蓁,语气极为酸又带着隐约的讥讽,她说:“四妹妹好生与表少爷聊着,我先回席了,祖母指不定要派人寻我。”
叶蓁轻声一笑,漫不经心道:“如此,三姐姐先行罢,我便随來。”
叶妙冷哼一声,真是白來一趟,本以为能抓到叶蓁与魏长陵的私情,可以让叶蓁身败名裂,就算不能,给她心里添个堵也行,却沒想到叶蓁根本不在乎也不害怕,她甚至反将一军,真是个心机颇重的,怎么她以前就沒发觉呢?到底是叶蓁以前隐藏的好,还是她后來越发聪慧了?大智若愚?
因为是冬日,深秋时落得一地的枯叶经过一夜被冻结成了冰块与地面紧紧的粘结在一起,雅思院院门外的一处小池塘已然冻结成了一片冰池,寒冷刺骨的冬风夹杂着不可势挡的姿势,吹在冰块上旋起低声的风鸣声,透过冰池下,犹可瞧见秋日残荷,冰封在池底宛若一副画。
少女全身拢在一袭雪白的兔毛斗篷中,魏长陵知晓,在那宽大的斗篷下是一副柔弱的身躯,只是少女全身散发出的强势与淡淡的威严却让人难以直视,自觉的有种对上位者的尊敬以及与生俱來的敬畏,她背影透出的淡淡萧索与孤寂令魏长陵心里猛的一动,他尴尬的咳了一声,试图遮掩自己心中的异样情愫。
叶蓁转身看着他,淡笑着问:“表哥,你冻着了么?”她说的俏皮,但是其中的关怀是做不得假的,魏长陵更是觉得羞赧,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会畏寒,叶蓁却觉得沒什么,她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手炉给他。
素白的手里端的是个小巧玲珑的掐花银丝手炉,她就保持一个递的姿势,双眼认真的看着魏长陵,清明的不含杂质,魏长陵原本堵在喉咙的拒绝,缓慢的咽了下去,艰难的接过手炉,匆忙道:“我去瞧瞧桦表弟,表妹先赴席罢。”
叶蓁颔首。
叶妙回來了,赌气的坐在原位,心中腹议不已,叶眉透过层层人群瞧见她,便寻了空档,一脸笑意坐在叶眉身旁,佯装不解问:“三姐姐,你怎么一脸怒气阿?谁惹你不开心了?”
叶妙睨她一眼,倒也沒瞒着,瓮里瓮气的说:“沒什么,不过去随意走了走,透透气。”说着,她配合似的用手扇扇风。
叶眉心知她肯定是在叶蓁那吃了瘪,方才她说话那会,她可瞧见叶妙眼中的算计与她那明显跃跃欲试的表情,告诉她沒什么,还不如说是她是受了叶蓁的气,还想着敷衍过去。
叶眉笑意更深,她浅浅柔婉一笑,宛若自言自语,小声道:“也不知四姐姐去哪了,怎的到现在还沒出现,有好些个贵女与夫人们都想与她交谈呢。”
这话传入叶妙耳中,这就是变相的炫耀叶蓁如今身价高,那些个达官贵人家的都眼巴巴的要來巴结叶蓁,她哪能不嫉妒,原本她就是因为自己是庶女总觉得低她们嫡女一头,只是叶蓁这个嫡女臭名在外,甚至比她还不如,但是如今她摇身一跃成了卞京贵女圈中的新贵,是那些贵女们争相抢夺的对象,她眸露愤恨,冷声道:“嗬,她可是风流的很,与人家表哥浓情蜜意呢,哪有时间过來与贵女们交谈。”
叶眉再接再厉,诱惑着嗓音,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好奇,她逼近叶妙,问:“三姐姐,你说的是真的么?”她皱眉,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可是她是皇家郡主,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避嫌?”
叶妙闻言,突的心里一动,的确是,她是被叶蓁随意糊弄过去了吗?她告诉老夫人沒用,可是那么多贵女与夫人们在场呢,可不代表她们不会怎么想,人言可畏阿,她站起身來,对上叶眉的灼灼双目,噗嗤一笑,心情大好。
叶眉也含蓄的笑着,仍旧是文静柔婉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出叶眉如此柔弱的少女会有如此心思,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有意为之,真是有意思。
叶眉充耳不闻,只默默的倒了杯茶与叶妙,白净的手腕戴着几个成色上好的玉镯,碧绿色晃眼的很,叶妙的双眼装作无意的扫过玉镯,心里不是滋味,这般上佳的玉镯她是沒福气拥有的,自己父亲还要仰息叶府的照拂,平日里她们四房过的清苦谁人知?
这样越发使的她的心思更加扭曲,二房三房后台硬她惹不得,恨不得,嫉妒不得,可是大房不一样,大老爷常年征战在外,叶蓁如今如此风光,她恨!
叶眉很满意瞧见叶妙眼中浓重的嫉妒神色,她就是要激起叶妙的嫉妒心与怒火,很显然,她成功了。
叶蓁缓慢走过來,若无其事的坐在原位,也当真有几个夫人试图与她交谈,只是她一脸的冷淡疏离,倒显得那些夫人倒贴的尴尬不已,不管说什么都是一副敷衍模样,其实的确如此,叶蓁烦不过这些虚伪的交际,以家族为前提的交往,她厌烦!
前世她落魄不堪的活在北楚后宫,就算贵为皇后又如何?拿叶容得意说的那话來说,她叶蓁生活的像是尊贵后宫中的一条狗!前世她孤苦无助,含冤而死,独子惨亡,沒有人伸出援手,沒有,所以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靠自己,谁都不值得相信,沒有心不喜不怒才能活得更好!
那些夫人们撑不住场面,一个个若对着空气说了一般,索性也都离去,林氏看了好一会儿,笑着对老夫人说:“母亲,今天真热闹,媳妇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夫人含笑应承下來了,瑞王妃左右看了一番,疑惑的转身与林氏道:“林二夫人,我儿与贵府大少爷,魏大公子还不來么?若是做客也是够时间了。”
林氏笑意温醇,安抚道:“王妃,您莫急,我这就打发下人去请三位过來。”
瑞王妃点点头,同时又有些担忧,她当初怎么轻易让城儿离开自己视线呢,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不不,她告诉自己别乱想,毕竟今天是那么多人在场,城儿不会糊涂至此的。
只是,她不曾瞧见林氏转身后那阴鸷的眼神以及胸有成竹得意的微笑,她挥挥手,招呼着琥珀,“你去请大少爷,世子与魏公子。”
琥珀点头,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