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中玉和秀珍正在廊下低声说话,见青芷出来,急急分开了。
这时候王氏在屋里叫秀珍进去。
秀珍最怕王氏,当时脸就白了。
青芷上前拉住了秀珍的手,对着秀珍笑了笑,轻轻道:“没事,不要太紧张了。”
青芷的手温暖柔软,她的身上带着好闻的芬芳,令秀珍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秀珍答应了一声,掀开竹帘进了堂屋。
青芷见贾中玉一直隔着竹帘往堂屋看,便问道:“中玉哥,你今日来做什么?”
贾中玉一边竖着耳朵听堂屋内的动静,一边道:“我爹接了个活去宛州了,我娘让我来接外祖母去家里住几日。”
青芷闻言,不由欢喜,见贾中玉注意力一直在堂屋内,便搭讪了两句就回房换衣服去了。
她要去后面园子帮她娘干农活,身上这套见人衣服干活时有些不方便。
换罢衣服,青芷把蔡大奶奶给的那个赤金虾须镯放进了她新做的纱囊内,拉紧系绳后寻了个旧帕子裹好,然后钻到了床底,绑在了最里面的床腿上——最里面的床腿上如今已经绑了两个荷包了,都是青芷这几个月积攒的银子。
看着里面床腿上绑着的两个荷包,青芷满心都是满足感。
韩氏正戴着草帽弯着腰在后面园子翻红薯秧子,听到青芷声音,直起身子道:“青芷,我快翻完了,你不用再沾手了!”
青芷走到还没翻过的那垄红薯的秧子前,戴稳草帽,蹲下来翻看了一下,道:“娘,我来陪你!”
她说着话,小心翼翼地从根部抓住红薯秧子,慢慢地把红薯秧子拽了起来,然后捋着往后翻,露出了泛白的红薯叶的背面。
母女两个都是做活麻利的人,很快就把两垄红薯秧子给翻完了,又一起去给韩氏种的那两垄芝麻打顶。
六月七月雨水多,芝麻长得太快了,打顶可以抑制芝麻顶端的长势,提高芝麻的产量。
不过六月七月也是芝麻长得最快的时节,也就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如今正是七月,芝麻茎上的小白花开始挽顶了,而底部的叶子也逐渐由绿变黄,这便是宛州传统中采摘芝麻叶的季节。
韩氏一边忙着自己这边的活,一边关注着青芷那边,口中不停地交代着:“如今气温高,日头好,不用重打,轻打就行了!”
青芷明明都懂,却故意问韩氏:“娘,什么是重打?什么是轻打?”
韩氏老实,认认真真地一边回答,一边演示给青芷看:“重打就是除了摘芝麻的顶心外,还要掐掉顶端分出的幼蕾和分枝,就是这个,这就是幼蕾!”
她掐掉了一株芝麻顶端分出来的小苗让青芷看了,然后又道:“轻打就是只摘顶心!你看,就这样!”
青芷见母亲这样认真,也收敛了戏谑的态度,专心地听了,又演示了一遍让韩氏看。
母女俩正在忙碌,秀珍过来了,说王氏要去贾营五姑奶奶家。
韩氏和青芷忙去恭送老太太出门走亲戚。
韩氏走在前面,青芷和秀珍走在后面。
青芷有些不放心,低声交代秀珍:“你跟着祖母出门,凡事自己小心点,不要太相信人了。”
她总觉得秀珍和贾中玉之间怪怪的,生怕秀珍出了什么事。
秀珍答应了一声。
青芷觉得秀珍没听懂她的话,便又补充了一句:“我五姑父和五姑母都是爱讲规矩的人,尤其是我五姑父,规矩大的很,虽然是铁匠,却比一般秀才先生还要讲究礼记,比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
说到这里,青芷抬眼看向秀珍,柔声道:“秀珍,你明白我的话的意思么?”
秀珍羞得满脸通红,蚊蚋般低低道:“听懂了。”
她明白青芷是担心自己吃了亏,将来没法补救。
青芷这才松了一口气。
贾中玉搀扶着王氏横坐在驴子上,然后笑着给韩氏拱手道别:“舅母,青芷,你们回去吧,我路上会照顾外祖母的!”
韩氏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健驴背上的王氏便皱着眉头吩咐韩氏:“这几日我不在家,你把家中里里外外的活都干了,把今年的芝麻叶也掐了,蒸好揉好晒好收起来,待我回来了给你六姐和七姐送去些,她俩最爱吃芝麻叶绿豆面!”
韩氏忙答应了一声。
贾中玉牵着驴子,秀珍跟着,三人一驴一起往西走去。
谁知没走多远,迎面便走来了一对男女,男的约莫三十一二岁,身材高大,肌肤黝黑,浓眉大眼高鼻梁,颇有男子气概;女的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身材小巧,小圆脸,淡眉细眼小鼻子小嘴,正是虞家的佃户蔡春和和他娘子白氏。
王氏骑在驴上,一看到蔡春和,一双眼珠子似被黏在了蔡春和身上一般。
蔡春和有些尴尬,装作没看到,闷着头径直往前走。
白氏把这全看到了眼里,两颗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把拉住了蔡春和的衣袖,把蔡春和给拽了回来,然后屈膝行了个礼:“小媳妇见过老太太!”
虽然虞家的那十亩地如今已经成了她家的,王氏的私房银子也被蔡春和要过来不少,可是白氏听说王氏从七姑娘虞兰那里又弄到了几两银子,因此一直催促躲着王氏的蔡春和再去陪陪王氏。
白氏行罢礼,抬眼看向王氏耳垂上的赤金耳环,美滋滋笑了——这对赤金耳环,早晚会成她的东西!
王氏没理会白氏,只顾看蔡春和。
她的眼睛似带着舌头,一寸寸舔着蔡春和的脸。
蔡春和没奈何,只得也拱了拱手,这才带着白氏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