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平正在柜台后给人切卤好的猪耳朵,见青芷和红玉一起过来了,忙结结巴巴招呼道:“我娘我娘在做饭”
红玉见马平这样,不由笑了起来:“青芷娘让青芷给你家送菜,我陪她过来!”
马平竭力镇定住自己,扭头大声叫了声“娘”。
马三娘很快就出来了,大约是在洗菜,一边出来一边用围裙擦拭着手。
青芷微微一笑,把盛菜的竹筐递给了马三娘:“三姑奶奶,我娘在园子里收了些菜,让我给您送过来!”
马三娘原本便是蔡家庄的人,按照庄子上的辈分青芷叫她三姑奶奶。
马三娘喜笑颜开,接过竹筐,谢了又谢,道:“青芷,我和春雨正在灶屋做饭,先让大郎陪你们说会儿话,过会儿我让春雨把你的筐子拿出来!”
春雨是马平的妹子马春雨,青芷记得她比自己小一些,生得和马平有些像,很是白净。
青芷答应了一声。
马三娘这才拎着竹筐进了后面。
青芷和红玉一起站在那里等着。
红玉好奇心重,探头看马平柜台旁罩着薄纱罩子的卤水锅里看,口中问道:“大郎,你家的这卤水传多少年了?”
马平一见青芷就结巴,和别人说话倒是正常得很,他从容道:“有三十多年了吧!”
红玉更好奇了:“一直都没换么?”
马平“嗯”了一声,道:“我家这是红卤,一直都没换过。”
红玉笑吟吟问马平:“你会做卤肉么?”
马平笑了:“我虽然才十四岁,可是我八岁就跟着我娘做卤肉了,你说我会做卤肉么?”
听红玉和马平说的高兴,青芷就悄悄走到了河边玩去了。
从来没有女孩子这么关心过自家的卤水卤肉,马平心情很好,和红玉有说有笑,聊得挺开心。
马三娘拿了竹筐出来,见马平和红玉正在聊,而青芷却在河边蹲着不知道做什么,心里不由有些纳闷,便叫了声“青芷”。
青芷答应了一声,起身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粒湿漉漉的小石子,大约是在河边捡的。
红玉意犹未尽,见青芷过来了,忙道:“青芷,先别急着走!”
她又看向马平:“大郎,给我称一斤卤大肠吧!我爹爱吃青椒炒大肠下酒,我拿回去给我爹袖包,钱我一会儿送来!”
“袖包”袖包是南阳县一带的方言,就是捎带礼物的意思。
青芷答应了一声,接过竹筐,和马三娘站在一起说话。
她确实有撮合马平和红玉的意思,不过能不能成,自然看红玉和马平自己了。
马三娘想起庄子里传的闲话,便问了一句:“青芷,你祖母还没回来么?”
青芷“嗯”了一声,道:“我五姑母很孝顺,舍不得送我祖母回来。”
马三娘想起庄上传着说蔡春和的娘子白氏说了,虞家的那几亩地如今都卖给她家了,心里也有些好奇,想问又觉得不该问,还怪憋得慌的,最后还是问了出来:“青芷,你家的那几亩地什么时候卖给蔡春和家了?”
青芷闻言,心知这件事庄子上已经开始传了,不由欢喜,口中却道:“这件事我没听说过啊,我家的事都是我祖母做主,我们都不知道啊!”
马三娘这里客来人往,是蔡家庄的消息集散地,青芷知道自己的这个回答,怕是很快就传遍全蔡家庄,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听了青芷的话,马三娘心里有点明白了。
这时候红玉拎着一个捆好的油纸包过来了,青芷便和马三娘道了别,和红玉一起离开了。
到了大石桥那里,红玉该和青芷分开了,便特特叮嘱青芷:“后天早上我去找你,咱们一起去采摘芝麻叶!”
青芷答应了下来,目送红玉在暮霭中渐渐远去,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晚上虞世清和韩氏在院子里纳凉,青芷坐在北暗间卧室窗前开着窗子抄书。
书案上放着一盏油灯,用灯罩罩了,灯光昏黄。
青芷拿着笔认真地抄着书。
如今除了《策论优选》这样的科举用书之外,她还在继续抄词。
此时抄的便是一首《江南春》。
虞世清端着茶盏饮了一口,在夜风的吹拂中难得放松了下来,开口道:“青芷,你在抄写什么?读给爹爹听吧!”
青芷正好把这首词抄完了,便把笔轻轻搁在了笔搁上,曼声背诵道:“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江南春尽离肠断,苹满汀洲人未归。”
这是一首意境很美的词,虞世清听了,有心看看青芷的程度,便笑着道:“青芷,这首词讲的是什么呀?”
青芷倚在书案上,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宣纸上自己抄写的这首《江南春》,慢慢道:“烟波渺渺,杨柳依依,孤村芳草萋萋,蔓延至天际,夕照中片片杏花飞舞。江南的春天已经离去,汀州长满了苹花,可是离人却未归来”
她解读着这首词,思绪却飞回了前世。
前世青芷曾经在哥哥的书房里见过这首词,她记得那时候哥哥刚陪着清平帝从江南出巡回来。
青芷刚拿起来看那张纸,却被哥哥一把抢了过去,撕了个粉碎,以至于到现在她还记得那首《江南春》,尤其是最后两句——“江南春尽离肠断,苹满汀洲人未归”。
虞世清听了,觉得颇为忧伤,不由自主道:“唉,你祖母去你五姑母家可有几日了,该去接她老人家回家了,明日是三十,恰好是休沐日,我去接你祖母回来吧!”
青芷:“”
韩氏:“”
青芷慢悠悠道:“爹爹,我今天和红玉一起去马记卤肉铺,马三娘问了我一句话。”
她顿了顿,觉得已经把爹爹的胃口吊起来了,这才道:“她问我咱家的那几亩地什么时候卖给蔡春和家了。爹爹,咱们什么时候把地卖给蔡春和家了?不是租给蔡春和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