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岭,雪雁宗。
“啪”青瓷茶在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李重天额头的青筋涌动,两眼几乎要蹿出火苗来。
莫问愁叹息一声,劝道:“师兄,你再忍忍吧!一百年很快就过去了……”
“忍?凭什么?”李重天双拳捏得咯吱咯吱作响,“那个小子不过才凝神境,还有那个小妖女,实力更是差得要命,凭什么让我忍?为了一个凝神境的小子,竟然逼着我发下血誓,此仇,此恨,此辱,教我如何忍得下来?
为何宗门如此维护那俩个小王八蛋?为了雪雁宗,我也拼死拼活了数百年,如今半句交代也没有,却让我忍,我如何忍得下去?”
“那又能怎样?誓言已经立下,难不成你现在还能杀了他们俩不成?”莫问愁心中一阵烦躁。
他这个师兄,实在是太偏激了,吁了口气,莫问愁又劝道:“毕竟他们实力较弱,那长生,到现在还是凝神境初期,这般资质,再过一百年,修为能高到哪里去?
至于那明月,明明都已经化了形,实力最多也就与炼体初期相比,一百年后,就算她再进一步,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你我都知道,修行越到后面越难。”
“不错,莫师弟你说得没错,”李重天眼前一亮,“我这就去!”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这可把莫问愁吓了一大跳,他虽没去青阳洞,但多少也猜到一些事情,若是李重天去杀了长生,莫说李重天要死,雪雁宗里一大批人也要跟着倒霉,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跟李重天讲。莫问愁一把拽住李重天,问道:“不可,师兄,你这是要干嘛?”
“你拦我作什么?”李重天跺脚道,“现在杀了那俩兔崽子,我也要死,我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我现在去寻找那俩兔崽子,不是为了杀他们,也不是为了抓他们,我就守在他们旁边,他们去哪,我就去哪,他们有什么机缘,我就给破坏掉,他们遇到危险,有人去救他们,我就拦住,这总不违背誓言吧?
况且,现在让那俩小王八蛋跑了,一百年后,我哪里去找他们?”
莫问愁见李重天想开了,想出这种笨办法,也放下心来,便放李重天离去。
“不成,”莫问愁左思右想仍觉得不安,他这个师兄做事时常有些冲动,天天呆在长生身边,难免哪一天怒气冲上心头,就下了死手,到时候,死的可不是他一个。
想到这里,莫问愁叹了口气道:“算是还你的人情,这一百年,我便陪着你吧!”
数天后,长生与明月回到了淮阴镇,找到了百晓楼打探鲁踪凡的下落,管事告诉长生,曾经有一段时间,鲁踪凡确实是隐居在淮阴镇,不过数年前已经离开了,举家迁到了武阳城。
长生跟金福打了个招呼,又将那杆黑幡卖了三百多万培元丹,分了小狐狸一半,小狐狸尽数换做培元丹,小狐狸要回首丘山,首阳山大大小小的狐狸可不少,这点培元丹未必够分。
长生又送了小狐狸一百斤百香玉露。
两人道别后,长生就带着小猴儿赶往武阳。
武阳在淮阴西北约一千多里,估摸着要五六天的时间才能赶到。
才走出一日,便见一道剑光飞驰而来,落到了长生面前,长生定睛望去,大惊失色,心道:“不好,他怎么来了?难道是失心疯,拼死也要杀我?”
那人正是李重天,李重天收起宝剑,抱在怀中,斜睨着长生,一语不发。
长生硬着头皮唱了个喏,道:“原来是前辈,不知前辈来找我又有何事?”
李重天冷哼了一声,却不答话,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长生心中奇怪,壮着胆子从李重天身边走过,李重天也不阻拦,只是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长生想明白过来,心中好笑,跟就跟吧,反正他也不敢真动手。
就这样,两人默默无语走了四天,来到了武阳城外一处茶寮中歇脚。
长生占住一张桌子,李重天不愿与长生同桌,霸占了另一张桌子,各自闭目休息,小猴儿蹲在桌上啃着果子。
“……老哥,你带着闺女出门可要小心,最近武阳这地界可不安生。”茶寮的伙计正与一旁的客商聊天。
“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么?武阳城中有一伙强人,当街强抢漂亮的姑娘,你这闺女长得水灵,小心被掳走!”
“还有这种事,官府难道就不管么?”
“管什么!那伙强人都是知府大人衙内的手下,衙内的事谁个敢管?”
“啊!闺女,赶快把脸遮起来,再擦点土灰,怀里塞两件衣服……”
“老板,快来壶好茶!渴死我了!”长生正听得有趣,忽然,闯进来一人,那人见到长生,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长生兄弟,真巧啊,又遇上你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一把亮银锤,独震杨家集的雷震。
“怎样,李重天那老儿后来没找到你吧!”雷震大声问道。
长生拱了拱手,笑着朝旁边斜了斜眼睛,李重天正在一边铁青着脸盯着雷震。
“李重天,你怎么也在这里?”雷震奇道。
不待李重天回答,又对长生问道:“他抓住你啦?你那个小妞呢?难道被杀了?”又低声道,“不要怕,有我在这里,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长生拱手谢道:“明月她有事,离开了。这次他可不会杀我,只会跟着我,我去哪他就会跟到哪,估计要跟一百年,就不麻烦雷大哥了!”
雷震一屁股坐到长生身边,摸着后脑勺怪道:“李重天啥时候转脾性了,难道有什么机缘?跟老哥说说,老哥也沾沾光。”
“没有,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就是想帮明月炼制一件能遮掩妖气的法器,而他呢,估计是被宗门勒令不许碰我半根毫毛,他恨我不过,却又没有其它的法子,只好跟在我后面恶心我,没事,就当他不存在!”长生解释道。
“厉害!”雷震朝长生伸出大拇指,又歪头看了看李重天,喝了口茶水,突然喝道:“伙计,记住了,这一桌的茶钱都算在那个穿白衣服的牛鼻子身上,另外,我打算赏你的五两银子也找他要,听见没有?”
“啊?”伙计正左右为难。
李重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喝道:“雷震,你莫要欺人太甚!”
伙计急忙跑过来,陪着笑的道:“客官莫急,茶钱免了,免了!”
“不成,”雷震掏出紫金锤,搁在桌上,也站了起来,歪着脑袋插着腰,道:“欺负你又怎么啦?要不再打一架,如今有了这紫金锤,更不怕你,揍得你亲娘都不认得!”
又指着茶寮外,喝道:“姓李的,今天你要么付钱,要么打架,要么滚蛋!自己选!”
李重天不想与雷震打斗,气呼呼地掏出一锭银子扔到桌上,不理雷震。
雷震裂开大嘴一笑,对长生道:“长生兄弟,莫怕,这几天,反正我老雷没啥事,也跟着你,你放心,有我在,姓李的没好日子过。”
“是么?”茶寮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白衣道人,八字眉,一脸愁苦样,收起桌上的银子,慢声慢气地道:“伙计,贫道也赏你五两银子,你找那个满脸是毛的家伙要,你放心,他肯定会给,他不敢不给。”
雷震苦着脸掏出一大锭银子,扔给伙计,低声道:“长生兄弟,这个我对付不了,帮不了你了。”
“他是谁?”长生奇道。
“莫问愁,很厉害的一个家伙,惹不起,我还是走吧!唉,这武阳城也不能呆,你小心点。”雷震收好紫金锤,一溜烟逃出了茶寮。
“师弟,你怎么也来了?”李重天问道。
“能不来么?”莫问愁苦笑道,又转到长生的桌前,端详了半天,惋惜道:“不错,果然有些本事,若不是你经脉中有些怪异,我都想收你做弟子!你应该还没有师承吧?”
“可惜我没这个福分!”长生拱手道。
“福分?”莫问愁摇摇头,道,“你若没有福分,早该死了,你是有大气运之人!”
“难道你不想杀我么?”长生笑道.
“见到你之前想,见到你以后,”莫问愁摇摇头,“我再不敢打这念头,见到你之前,我担心师兄会一怒之下杀了你,见到你之后,我倒担心有一天师兄会死在你手上!”
莫问愁顿了顿,接着道:“得罪你,是最大的错误,你这种人,是杀不死的,只可为友,不可为敌,除非你哪天气运尽了,珍惜你的气运。”
莫问愁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长揖到地,道:“若有一天……希望你能看在我今天这席话的份上,能放雪雁宗一马,放我师兄一马。”
又回到李重天身边,道:“师兄,我知这句话没有用,但是,我还是要劝你,放弃吧!”说罢,转身飘然离去。
长生被莫问愁这一席话和古怪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这究竟是何意思?世上真有气运这回事么?
他确实数次濒临绝境,但总能死里逃生,长生很想拉住莫问愁问清楚,只是他已经远去。
摇摇头,长生心中苦笑,什么气运,若真有气运,又怎会遇到那么多坎坷事,又怎能处处遇险,喝口水都塞牙?放过雪雁宗,放过李重天,他倒是想啊,可人家不答应。
不一日,长生就进了武阳城。
武阳位于三江汇集之地,比之淮阴,武阳城可要繁华多了,也威武雄壮多了。
武阳城的城墙高达八丈,淮阴镇的城墙,才不过三丈。城内的居民多达百万之众,兴盛繁华,商铺林立,沿街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各种豪华马车如过江之鲫。
来到这繁华之地,小猴儿也兴奋不已,从长生肩头蹦了下来,在人群之中钻来钻去,不时惹来一阵尖叫,长生也不得不跟在身后,不时作揖道歉。
“哪来的臭猴子?”小猴儿窜过一群壮汉身边,一名壮汉叫骂着,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向小猴儿。
这一下可激怒了小猴儿,小猴儿让过那一脚,飞身跃向那壮汉的身上,伸开双臂就朝那壮汉抓来。
“小猴儿,住手!”这可把长生吓坏了,伸手捉住小猴儿,小猴儿的气力有多大,他是知道的,普通人哪里经得起它折腾?
幸亏他出手快,那壮汉没受什么伤,但身上的衣服却被小猴儿撕烂。
“你这臭耍猴的,找死!”那壮汉横行惯了,哪受过这般惊吓,又见衣服被撕毁,恼羞成怒,揪住长生的衣领,举起香瓜大小的拳头,就朝长生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