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徐玮征面对凤于飞最近的拍摄进度,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凤于飞请假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一样,也不能说完全变了个人,有些小要求还是会继续提,但是和离组前相比,她的反差真的太大。
记得他们第一次合作的时候,凤于飞有些清冷,不大容易接近,但回组之后,她变得很封闭,不拍戏的时候坐她身边,你感觉自己能被她周围寒冷的气场给冻住。
好在这种状态下的凤于飞没有影响到工作和正常的拍摄,该笑的时候一点不作,该哭的时候眼泪也毫不吝啬,只是凤于飞一直处于这样分裂的状态令他感到有些担心。
徐玮征也曾私下问过凤于飞的经纪人,但麦乐对此却一无所知。
“没有理由啊。”这一天,凤于飞和李沐晴飙戏,浑然天成的二女互撕再次刷新了剧组成员对她俩的演技认知。
“徐导,怎么了?”李沐晴注意了好几天了,最近徐玮征和凤于飞一样,有些不正常。
“小晴啊!”徐玮征看了四周一眼,低声问她:“你知道最近小飞怎么了么?”
李沐晴摇头,“我也不知道,虽然拍戏一直没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她心里肯定有事儿。”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不过这件事情和他、安子崬都没有关系,所以她不是很关心。
“那你知道是啥事儿么?”徐玮征什么时候变那么八卦了呢?李沐晴不解。
“你不知道,她这种分裂的状态持续一周多了。”徐玮征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画心》是大投资电影,凤于飞又是主演之一,她出了事情,整个剧组都会受牵连的。现在是拍摄的关键时期,好多后期特效对表演和走位要求很死,就是为了把镜头拍好,最近整个剧组弦都崩得很紧,徐玮征可不想在凤于飞这儿断了链子。
“她……应该不是那么分不清轻重的人。而且……”李沐晴顿了一下,“要是因为她的缘故真亏了也不赖你,自然会有人过来找你谈补偿的事情的。”
李沐晴的话让徐玮征联想到了圈内对凤于飞身世的讨论,看似荒诞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是的!李沐晴点头告诉徐玮征:就是你想的那样。
何家!
这次徐玮征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了。
他乞求上苍垂怜,凤于飞就算崩溃了,也得等这阵重场戏拍完了再崩。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徐玮征结束拍摄后将场记和副导演召集到一起开会,他打算调整戏份,看看怎样把凤于飞的戏份调集中一些。
剧组的拍摄计划都是按照资金成本、道具场景使用、电影取景需要和主演的时间综合安排的,整体前后调整还好,特别的戏份的调动有可能会将整个拍摄计划推翻重来。
一般也只有剧本大改的时候,剧组才会面临这样的调整。而今徐玮征为了电影能如期完成,他们不得已为了凤于飞一个人做了改变。
身为当事人的凤于飞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懒洋洋躺在床上,就这么任由王医师安排的按摩师推揉。
自从大伯走后,看着大伯一家如此痛苦,她开始明白了一个道理——拥有往往代表着失去的开始。这个道理让她对许多东西保持着克制,能不喜欢就别喜欢,因为她堂姐告诉她:对一个东西你有多喜欢,失去之后你就会有多难过。
一开始她并不能很好地理解这句话,后来慢慢成长,经历了几次失去,她才慢慢开始懂得,但那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之后发生了大一那场意外,哪怕换了一个时空,她仍然不能避免,安子崬的离开,再次将关于这句话的记忆激活。
面对生活,她已经很小心地管理自己的心,已经如此坚强,但生活似乎一直都从来没有好过。她不明白为什么人生苦短,但痛苦还要占掉那么多的时间,反倒是留给美好的空白那么少……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现实依然在提醒她:有些幸福不属于你。
其实,你们一直都没有说,只是我把你们的沉默当成了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安子崬是,何老爷子也是。
比起何家的家主何炜平那句深浅莫测的“何家因为你承担了很大的压力”来说,周二的那番话够简单,也有直白了。
只是,越是直白的话,越伤人。
原来一切没有变得更好,只是她在自欺欺人。
何家的大本营是华夏的文化市场,凤于飞在圈内高调的存在给何家带来了极大的舆论压力,诸多工作开展不便,内外都收到了颇多的指责,但是这一切之前并没人跟她说过。
或许有,只是何老爷子把它们都压下来了吧。
可是那些话并不能对她造成伤害,真正伤害到她的是何老爷子这几个真正关心她的人默不作声却另起炉灶的行径。
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压她的电影、事业和名声,然后再用别的方式和途径弥补回来……
心里钉了一颗钉子,不是拔走了就不痛了,也不是填平了坑就自己愈合了。
手心是自己,手背是爱她的人,伤害哪一方,痛的都是她自己。
以爱之名,原来那么残忍!
挂掉周二电话的那一刻,凤于飞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幽若涵明明还有一个儿子却仍然选择自’杀离世了。
那样卑微而痛苦地活着,每一天没有一刻不用尽全力,相比之下,死亡反倒是最好的和解。
要死么?
可是四年前,她才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啊,现在回去,阎王还收她么?
不对,从前还有个安子崬,现在连安子崬都没有了。
“亚文,你有没有遇到过进退两难的时候。”
“有啊!”
“那你是怎么做的。”
“大部分时候都只能等着。事情自己过去就好了。”
“如果一直过不去呢?”
“你这几天就因为这个一直不开心么?”
“不是不开心,是很难过。”
“那就哭出来吧!”
“谢谢你。”然而哭并不能解决问题,也不会令我更好受一点。
“我晚上拍完戏了去找你吧。”
“不了,我打算一个人哭会儿。”
“好,有需要随时叫我。”
“嗯!”
对不起,我还是骗了你。凤于飞在心底对周亚文说。
冬天只要不放晴,天空都很灰,到了晚上,连星星也都不出来了。
凤于飞心态如此平和地看星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在高中校园的楼顶,楼很矮,但视野却很开阔,她在晚风中站立,遥望夜空,安子崬就陪在身边……
夏夜的晚上,安子崬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辰还耀眼,但她却视而不见。
“嗡嗡嗡!”
“听说你丫心情不好?”
“换做是你,你心情会好么?”凤于飞反问他。
“当然不好了!我家老程就差一个戛纳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就满贯了,你说我心情能好么!”周二根本就没换位思考……
“那就继续报吧!”凤于飞说道。
“别!老爷子亲自打来电话,我们可不敢乱来。”周二被凤于飞这番话吓到了。
“我是说真的,你让程导报吧!这事情我来处理。”凤于飞平静地说道。
“你确定你能行?”周二愣了好几秒,眼里有些疑惑和不敢相信。
“说了可以,就可以。”凤于飞语气很坚定。
“那……我还是别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周二虽然猜不准凤于飞到底是如何做通老爷子的思想工作的,但他认为这其中必然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一定要去,不去绝交!”
“我……我怎么就那么想爆粗口呢!”凤于飞拿“断交”作胁迫,周二是真的生气。
“那你就骂好了,骂完了赶紧回去和程导说,你不说我去说。”凤于飞双目泛红,语气很激动。
“嚓!你行!凤于飞,你好样儿的!”周二吼着挂掉了电话。
周二打这个电话是过来安慰她的,但她……不需要!
“嗡嗡嗡!”
周二刚挂掉电话没多久,程奇千就打进来了。凤于飞被手机震动吓了一跳,她擦掉眼泪,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按下了接听键。
“小飞啊,你没睡吧?”程奇千声音很闷,好像在压着嗓子说话。
“没有呀!怎么了?程导,您找我有啥事儿?”凤于飞好奇的语调拿捏得恰到好处。
“其实也没啥。我看刚才好像小宇跟你打电话,好像弄得有点不愉快,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难免火气有点大,有些不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程奇千在电话那边“哈哈”笑道。
“怎么会。其实刚刚是我说话太冲了,您等会儿也帮我劝劝他吧。”凤于飞拿着纸巾默默把眼角的泪接住。
“那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程奇千沉默了一下,还是不好意思开口。
“等一下程导!我找你有事儿!”凤于飞听到这里赶忙叫住他。
“电影节的事儿我听说了,您还是照常报名参加吧!爷爷那边我去解释,对不起,连累您了。”都过去一周多了,如果周二不说,凤于飞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我想了几天也想通了,其实电影节参不参加都一样!”程奇千对个人荣誉还真不那么看重。
欧洲三大电影节的最佳导演有最好,没有也很正常,反正全球多的是没有拿到大满贯的导演和演员,也不差他这一个。
“程导,您听我说,这不是您想通就能解决的事情。您有没有想过,也许巩琳姐需要这份荣耀,周然哥也需要,而我同样需要呢!”凤于飞语速有点快,她深呼吸,让自己心跳不要太快。
就是你需要所以才不能报的!
程奇千心里委屈道。
“这个……”他情急之下竟然想不到推脱的借口了。
有了!程奇千眼前一亮。
“小飞啊,现在只是报名参加,能不能拿奖还是两说呢!你要知道走电影节很麻烦,费时费力,还会影响资金回笼,投资方不一定愿意让我们这么做。”
“程导,您别骗我了。参加了电影节评奖不是更好卖片么,投资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您就去吧,就当是我求您了。”凤于飞说话都带了哭腔。
“程导,非常感谢您的理解,但我有我的原则,我不能让整个剧组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受牵连,失去该有的荣誉和机会,这样我会一辈子都过意不去的。所以程导,算我求求您了,好么?”
“好吧!好吧!我算是怕了你了。”程奇千最怕人家当着他的面哭了,最后只好先口头应下。
“怎么样?”问程奇千的时候,周二脸色还是发青。
“哭了。”程奇千无奈地说。
……
“小丫头片子!”周二心里不忍,但嘴上还是要吐槽。
“你啊!”
“那还报名吗?”
“我再看看吧!”
“……真要再看看?”
“嗯!”